返回第七十四章 凉州人的互信(1 / 2)晋坞首页

“但说无妨。”

桓景早料到了凉州之所以如此慷慨,是带着条件而来的。但想来当年张轨在任之时,就几次支援关中,相比那个时候的援助力度,战兵三万、马万匹倒也不显得离谱。

“第一,请桓使君协助转交我方张使君往江东的上表。自从长安再度沦陷,凉州与中原隔绝三年,如今老使君已经过世,我们张使君继任,还未得到朝廷许可。而先前我方数度支援长安,劳苦功高,张使君以为,还需一并算功,所以希望朝廷能够追加赏赐名爵。”

桓景心里清楚,若是由自己将张寔的上表转交朝廷,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对张寔的要求作担保,等于是将自己和张寔的利益捆绑了起来。不过考虑到张寔不过要求追加赏赐名爵之类,似乎并不离谱。

“追加赏赐名爵,乃是应有之义,我军自会倾力相助。不过还希望阴司马能说得再详细一些。”

阴元深深欠了一个身子:

“赏赐财物不足惜,请朝廷正式让张使君继承凉州刺史、封凉王,世袭罔替!”

桓景向后和温峤对视了一眼:若是平常的封赏,也就罢了这种封赏,如果送上去,司马睿甚至会怀疑帮忙转交的司州也是同谋。

“阴司马莫非说笑?”桓景沉默片刻,勉强笑道:“自汉高祖之后,若非天下大乱,割据一方,否则不再加封异姓王。当年公孙渊自立为王,旋即讨灭。晋室虽衰,然而天子估计不会同意的。”

阴元一脸坚定:

“张使君已封西平公,封无可封,往上只能封王了。”

桓景抿嘴不答,温峤拉住他,从一旁耳语道:“主公若是要在关中长住,就算答应了也无妨。此处山高路远,天子根本无力讨伐,估计只能应允了事。反而这样可以取信于张家,将我们两方绑在一起,先对付了刘曜再说其他。”

温峤的推理有一番道理,可是桓景心里想起的却是张华留下的文献上,对于凉州张家的记载。温峤懂得权谋,却不懂得凉州。

在原时空,张家在凉州经历了几辈人,虽然事实割据,然而却极重名节,一直自称刺史,却不肯称王。直到张骏任凉州刺史时,东取秦州,西取龟兹鄯善,称霸西域之后,又几次催促晋室北伐皆无回应,在这种情况下,方才在内部自称凉王以自娱。

这也不光是因为张家一家的秉性如此,而是陇西儒学兴盛,当地世家大族皆以名节为重,若是擅行篡逆之事,反而不得人心。张家数代之中,只有张祚以篡逆上位,故而称帝以拉拢人心,不过一年之后,即被凉州大族宋混带兵讨灭。可见在凉州,割据可以,但张寔估计不会擅自称王,更不用说出身凉州大族阴家的阴元了。

思虑再三,桓景做出了答复:

“不可,我身为晋室封的司州刺史,不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倒不是说作为穿越者的桓景对司马家有什么感情,不过是投凉州大族所好罢了。先争取与凉州联合,将来晋室自有失人心的时候,不必在这个时候暴露出一副想要割据自立的态度,反而激起对方反感。

“方才只是试试使君”,阴元爽朗大笑,用手抚摸一旁外孙的头:“艾儿,看见了吧,忠臣当如是也。”

“凉州牧张寔只是请求恢复自己的凉州牧职位,与西平公爵位而已”,说完真正的第一个条件后,他随即领着外孙向桓景下拜:“自河间王篡逆以来,凉州人坚守西境十余年,其间主事关中者,皆为潜怀篡逆之图,所以凉州不敢轻易托付之,今日方见真使君。”

桓景与温峤相视一笑,松了一口气。

“阴司马多礼了,敢问第二个条件是什么呢?”

“这第二个条件嘛”,阴元起身一笑:“恕老朽冒昧,使君年岁几何?”

桓景一愣,不知他的用意:“年止二十有六耳。”

“此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当初汉光武帝在昆阳大破莽军之时,也不过二十八岁。不过,建功之余,也不要忘了立下家业啊。”

“阴司马何意?”

阴元挽起袖子,细细道来:

“大学有云,家齐而后国治。老朽是说,使君需要一个妻妾了。

“坦白地说,张使君有一女,名唤兰英,年方十八,生得娟秀知礼,一直待字闺中,说是非英雄不嫁。想来也是,先前据关中的各首领,不是蛮夷,就是油滑的老头子。唯有南阳王尚且年轻,可是南阳王却是个残暴的胖子,而且很快败亡了,所以至今未嫁,不知使君可有意乎?”

先不论自己对燕燕的感情,军中不少军官都是自谯城一直跟随而来,与“张夫人”熟识。在生子之后,燕燕很少亲临前线,然后却将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又一直在研发农具水利,无论是在谯城还是在洛阳,这使得燕燕在普通军民之中印象更佳。

何况燕燕当年救过自己的命,后来为了养育孩子也无法去前线施展军事工程方面的才华在洛阳期间,燕燕又生育了次子桓不才,现在若是自己始乱终弃,那么自己还是人吗?自己的部下又会怎么看自己呢?

相比张寔的援军,还是自己的基本盘和本心更重要。张寔之女若要为妾室亦可,然而张寔似乎是不可能答应的。

“不才已经有妻室了,再要娶妻恐怕为难。张使君之女,恐怕不堪做妾室吧”,桓景婉拒道,心想南边那个荀灌哪怕做妾也还等着自己的订婚呢。张家如此巨室,恐怕还得再思量思量。

“敢问夫人门第如何?若是移为妾室,亦未尝不可。”阴元坚持道。

“家妻张嫣,小字燕燕,乃是先司空张华之孙女,济阴卞氏之外甥女,门第尊贵,不下于张使君之女。”桓景抬出了燕燕的本名和家世。

阴元摇摇头,仰头道:

“无论是司空张华,还是济阴卞氏,都是冢中枯骨了,不必坚持。”

“足下说谁是冢中枯骨呢!”这时桓景右侧传来一个恼怒的声音,众人望过去,原来是卞壸。作为“外戚”,他一听阴元说联姻的事情,早就捏紧了拳头。

“这位是谁?”

“吾乃卞粹之子,卞壸!”

阴元自知失言,然而口风依旧不变:

“原来是卞中书之子,是老朽失礼了。然而三万精兵,马万匹可不是个小数目,若是不答应我们凉州人的条件,我们是无法相信使君是真心与我们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