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刘粲果然如靳准所料的那样,怂了。他只是再次下拜叩头:
“没有挽救的余地了么?儿臣只求做个庶民而已。”
刘聪叹息一声,然而语气却丝毫没有放松:
“做了太子,那么结局不是登基,就是死。朕身体是不行了,为了国家着想,也必须隐身幕后,让太子来监国。然而你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像个太子的样子吗?那么朕要立其他人,你就必须死。”
刘粲彻底绝望,有气无力地撂了一句狠话:
“古人云,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陛下不怕把儿臣逼急了,儿臣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么?”
刘聪鄙夷地瞪了刘粲一眼,又把头别过去,翻身不去看他:
“大逆不道之事?你也配?
“当初朕废杀皇兄刘和的时候,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如今看来也没长多少见识。若要行大逆之事,需得满堂文武支持,不然就算杀了天子,谁替你做事?
“不说弑杀天子,哪怕废太子也是如此。先前朕佯狂杀人,就是怕废太子一事,牵涉太多,反对声太大。像那个陈元达,刚直是刚直,可是却认死理。若是我要废了你,他肯定会以嫡长有序的理由来保你。倒不如以另一个借口将他杀掉。
“如今满堂文武,没有人支持你了。就算你将我弑杀,各处叛乱,又能怎么办呢?”
刘粲咬着牙说:“那就把他们全杀了!”
“没这个机会了”,刘聪冷淡地说:“告诉你吧,也让你死个明白。朕在宫中早有布置。卫将军靳准已经奉朕的命令,在宫廊中埋下刀斧手。朕脚上连着铃铛,只要一扯铃铛,自会有刀斧手杀出。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到靳准二字,刘粲猛然想起进宫之前靳准的暗示:丈人告诉过自己,宫中和京城的羽林军都是忠于自己的。可现在父亲却说靳准埋伏下了刀斧手,可见靳准首鼠两端,骗了自己。
但若是换一个角度看呢?会不会靳准骗得其实是刘聪呢?会不会根本没有埋伏呢?
刘粲嗅到了一线生机。
至于反对自己的满朝文武?活都活不成,还能管得上那些?野兽般的本能淹没了大脑,刘粲决定拼命赌上这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从地上跃起,飞身扑向自己的父亲,压在父亲身上。
“你敢呃呃呃”
刘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刘粲早已扼住了他的咽喉,怒斥也变为了嘶吼。他戎马半生,从前也算孔武有力,可经过这两年病痛的折磨,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他只能怒目圆睁,头上青筋暴起,双腿不住挣扎。
殿内铃声大作,可是并无一人入内。
“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刘粲又气又怕,将全身的恐惧都压在了自己的双手上,一边叫骂一边流涕。不过几息工夫,刘聪就不再动弹了,双眼依旧死死盯着刘粲,头上的青筋渐渐褪为暗斑,面色开始发白。殿内的铃声消下去,只有炉中木柴噼噼啪啪作响的声音。
刘粲浑身是汗,身子却不住发抖,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就腿一软跌倒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这次是赌赢了,可接下来怎么面对先帝留下的众大臣呢?
只有炉火的声音作答。
这时,殿门开了,刘粲转头望去,循着铃声赶来的正是靳准。看见刘粲,靳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而迅速调整好了表情,伏地叩首道:
“臣卫将军靳准,叩见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