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父女死后的第四天的傍晚,杨家门口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四周街坊一见此人无不躲避,街上很快空无一人。有些胆大的也只敢躲在屋内把窗户扒开一条缝,悄悄往外窥探。
那壮汉无视周遭探来的目光,驻足在杨三上吊的那棵歪脖子树下良久。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似乎这棵树会告诉他什么秘密。眼见天色渐暗,那壮汉才转过身,朝街口一间草房走去。
来到草房前,笃……笃……笃敲了三下门。看似平常的敲击,却如同用锤子锤打一般。震的房门哐哐乱响。
“罗爸,是我仁娃子回来了!”
壮汉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应答。焦躁的连续敲击起来,手中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咣咣几下,房门不停晃动,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敲裂开,连带着窗户也是咯吱作响,房檐下下雨似的直掉灰。
“罗爸开门,是我仁娃。我有事找你!”壮汉提高嗓门大喊。
咳咳……屋里传来一阵咳嗽,看样子那屋里的人也被落下的灰呛的不轻。
“来了来了,你个狗日的娃儿是不是想把你罗爸房子拆了,不要敲了!”
房门打开,一个老汉佝偻着身体了出来,站在壮汉面前就好像一个孩童。
这个壮汉原来是杨三的义子。杨三年轻时跑过码头,曾在江中救起一对从重庆逃避仇家追杀的父子。父亲因头部受伤几天后一命呜呼,临死前把自己七岁的儿子拜给杨三收为义子。
这孩子原本姓胡,单名一个仁字。杨三胆小,怕将来对方仇家寻上门来,便让孩子随了自己姓,对外只说是自己远房亲戚的孩子,因无力抚养,过继给自己做儿子养老送终。
这杨仁从小到也听话懂事,就是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受不得刺激。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变得嗜血狂暴,而且发狂之后力大无比。
十一岁那年,杨仁发生了第一次狂暴。暴走之下,竟徒手将一头六百多斤的成年水牛按倒在地,赤手空拳将牛活活打死。令人恐怖的是,暴走中的杨仁在见血之后甚至爬在死牛身上啃食牛肉,吮吸牛血。最后要不是杨燕儿赶到,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要说杨仁发狂之后六亲不认,如疯似魔,任谁挡在面前也对要打。却偏有一个人可以降住他,让他从狂暴中恢复理智。这个人就是从小与杨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杨三的女儿,杨燕儿。
每当杨仁发狂,只要杨燕儿出现,总是能安抚住他狂暴的情绪,也算是一物降一物。
杨仁因自己这毛病闯下不少祸事,幸有杨燕儿在,才没弄出人命官司。后来街坊四邻还给起了一个外号:疯魔王。
随着年龄的增长,杨仁也慢慢懂事。看到杨家父女一次次变卖家产赔偿街坊损失,汤药费。让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因为自己变得家徒四壁。尤其是杨燕儿在每次上门向受害者赔礼道歉后,回到家总是一个人躲着悄悄哭泣,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杨仁心中更是针扎一般。
十六岁那年,杨仁突然不迟而别离开了杨家。临走只留下一封书信,述说对杨家父女的感激与愧疚,表示自己要外出闯荡,待到自己闯出名堂再回来报答义父义姐的恩情。杨仁这一走就是十多年,渺无音讯,大家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没想到如今却突然回来了。
杨家父女双亡,街坊四邻生怕杨仁受刺激发狂暴走。没有了杨燕儿,谁能降的住他。是以四周街坊躲都来不及,谁还敢上前招惹他。
而那个被杨仁叫罗爸的,是杨三生前拜把子兄弟,杨三父女的后事也全都是他一人料理。
一见到罗老汉,杨仁就情绪激动的问:“罗爸,我义父干姐是怎么死的,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你个娃儿这个时候回来干啥子哦,说了你又能啷楷啊!”罗爸看着杨仁,也是怕杨仁知道实情发狂暴走,想说又不敢说。
杨仁急了,一把抓住罗老汉的肩膀,咬牙切齿的道:“罗爸,你就老打老实的给我说,义父干姐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们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告诉你,回来路上我也听说了一些。罗爸,这个事你最好不要瞒我!还有,我知道你们怕啥子,罗爸你放心,我控制的住。”
“嘶……哎呦呦……疼……疼……你松手,我给你说就是了。”罗老汉被杨仁抓住肩膀,感觉就像被铁钳夹住一样,肩胛骨都差点给捏碎了。心一横,决定还是把事情告诉杨仁。
杨仁急忙松手:“对不起,对不起,罗爸是我下手重了。”说着就伸手想给罗老汉拍拍肩膀。
“停,停……进屋说,进屋坐到说。”罗老汉一见杨仁蒲扇般的巴掌拍来,遭嚇了一大跳。自己老老巴巴的,被他一巴掌拍下来,这老骨头非得遭拍散架了不可。揉着肩膀赶忙躲进屋去了。
进到屋内,两人挨桌子坐下。罗老汉没急着说话,先是拿起旱烟锅子吧嗒吧嗒的猛抽,一副有所思的样子。杨仁强忍心中焦躁,坐在一边看着他抽。等一锅烟抽的差不多了,罗老汉才把烟锅子在脚底磕了磕,长吁一口气,慢慢对杨仁说起杨三父女的遭遇。
那马家住在城北,杨三父女住在城西。加之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原本应该一辈子都照不上面的。直到不久前冯玉祥逼宫,各地军阀纷纷趁机扩充地盘。马家也接到刘湘发来信函,要求在阆州城内招兵买马,将来好扩充军队。马家看中了杨三在城西北的桑树地,想要拿来做新兵训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