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从东边的亭台上升了起来,慢慢的升起到风华院中几株枫树的枝干之间,使得那些枝桠在月光的背景下像是一张漏洞百出的大网。 一阵微风吹过,枫树发出簌簌的轻响,映衬得这座风华院越发寂静。 风华院的大丫鬟笑眉端着热了三遍的饭菜再一次叩门,里面传来一道低沉平静的声音:“进来。” 笑眉端着饭菜走了进去,房中的青年沉默的坐在桌前,一支蓝宝石蜻蜓簪放在他的手边,在灯光下发出莹润的光芒。 笑眉的目光在簪子上停顿了一下,无奈的叹息一声。 “世子用些饭吧!” 秦枫头也不抬:“放在那里吧!” 声音仍旧低沉平静,只是平静的让人绝望。 笑眉知道这热了三遍的饭菜最终还是逃不过被冷遇的下场,轻轻将托盘放在一边,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心神完全沉浸在过去的秦枫,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世子,奴婢听说王爷已经向南郡王提亲,准备为世子迎娶南郡王家的嫡女。” 秦枫终于微微抬头,面容疲倦,神情萧瑟,淡漠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你说什么?” 笑眉鼓起勇气再次说了一遍:“王爷已经向南郡王提亲,准备为您求娶南郡王家的嫡女。” 让笑眉想不到的是,秦枫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仍旧低下头,将全部身心又放在了眼前的那支簪子上。 笑眉怔在那里,她原以为秦枫听到这个消息会很愤怒,很生气,但是没想到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暗暗叹了口气,笑眉轻轻的走出了房间。 只是在她走后不久,一个青衣小厮走了进来。 “东子,你去搜罗一些南郡王嫡女骄横跋扈的证据,然后呈给我父王。”秦枫淡淡的吩咐着,右手轻轻抚上簪身,“我不能让她污了原本属于宁儿的这个位子。” 东子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世子,今晚厨房做的是您最爱吃的清汤鸡丝粥,看在笑眉热了三遍的份上,您用一些吧!” 秦枫慢慢抬起头,那张阴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郁的笑意:“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东子忍不住鼻子一酸,忙转过了身,他宁愿看到世子大哭一场,也不愿见到他这副没有生气的样子。 走到门口,东子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 秦枫又将他的全部心神投入到了那支蓝宝石蜻蜓簪上,仿佛看到它就像看到程宁儿一样。 林玮琴在那张紫檀木的架子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月色正好,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床头,光洁的地砖上像是铺了一层白霜。 林玮琴索性披衣起床,只穿着绫袜走到窗边。 守夜的玉梅听到动静,从榻上起身,无言的将一双绣花鞋递到林玮琴面前。 林玮琴看着她脸上淡淡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从前的丫鬟木香。 即便是六月的天,地板也有微微的凉意,林玮琴站立一会儿,终究还是接受了玉梅的好意,在她服侍下穿上了那双绣花鞋,然后望着空中的那一轮圆月。 不知从哪吹来的微风轻拂着她的面庞,台阶下的花丛中散发着淡淡的芳香,皎洁的月光轻轻的洒在她的身上,这样宁静的夜,她本该感到清静和惬意才对,但是相反的是,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乱。 她想到今日吹得那首箫曲,想到几天前见过的秦枫,心绪复杂,惆怅迷惘。 她想抛开过去的一切,过去的一幕幕却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出来。她想重新来过真真正正的活一次,却总也忘不掉秦枫那双冷漠的眼睛。 每次想到那双冷漠的眼睛,林玮琴就一阵心悸,她的决绝带给秦枫的伤害实在太大了,大到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在窗前站立良久,直到玉梅提醒,林玮琴才上床继续休息,明日是太子的寿辰,她可不能到得太晚。 辰时时分,林玮琴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因为赴的是寿宴,所以林玮琴选了一身玫瑰红细花纹底锦服,头上插着的也是喜庆颜色的金累丝红宝石蝴蝶并翅簪,配着双鬟髻,平添了几分艳丽。 林玮琴跟着容安公主进宫后,先去向太后请安。太后的身旁早已坐了一个身穿黄袍的少年,头上戴着象征着太子身份的龙纹紫金冠。 太子看到容安公主和林玮琴两人,站起身来向容安公主行礼:“姑母!”又看向林玮琴:“恭宁也来了!” 林玮琴认得他的声音,微微一笑:“表哥。” 太子二十上下,生着一张长方脸,剑眉星目,倒说不上多英俊,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的气质,稳重中带有威严。 他看向林玮琴的眼神很温和,只是因为目光锐利,那一抹温和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留意不到。 容安公主笑道:“今日是宏睿的十九岁生辰,姑母没什么好送的,想着你一向喜欢玉器,便准备了一套玉杯。巧得很,琴儿也和我一样为你准备的礼物都是玉器......” 太子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淡的笑意,稍纵即逝,回头看向林玮琴:“有劳姑母和表妹费心了。” 太后在旁说道:“一转眼宏睿都十九了,可这婚事却迟迟定不下来。宏睿,哀家今日问你一句,那张姑娘真那么不如你的意?” 太子脸上带出一丝无奈:“皇祖母,孙儿现在刚学着处理政事,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想那些......” 太后不悦的说道:“哀家不管,今年你无论如何也要将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今日的寿宴到得的贵女不少,那张姑娘你既然不满意,那你就挑一个满意的出来......” 太子抿了抿唇,容安公主出来圆场道:“母后也真是太心急了些,哪有要太子亲自去挑太子妃的道理?这件事,皇兄和皇嫂心中自有主意,母后又何须讨人嫌呢?” “是啊,哀家这是上赶着讨人嫌呢!”太后幽幽叹了口气。 容安公主忙冲太子使了一个眼色,太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皇祖母,孙儿听您的,这就去寿宴上......” 太后满意的笑了,忽然看向林玮琴:“琴儿,你去替外祖母看着你表哥,看他是不是会敷衍哀家。” 林玮琴微微睁大双眼,怎么扯上她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太子已是替她应了下来:“既然皇祖母不放心,那孙儿也只好带上表妹了。” 太子的生辰,自然是要大办的。 寿宴就摆在宫内的御花园,太后和容安公主作为长辈却是不会过去的,通往御花园的路上,就只有太子和林玮琴,身后则跟着乌泱泱的一堆下人。 太子打量了她几眼:“恭宁今日怎么这么安静?”顿了顿又道:“你难道就没东西送给孤吗?” 林玮琴愕然,她不是已经送了一件玉器吗? 太子看在眼里,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林玮琴怎么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了这位太子表哥,让他脸上写满了不悦,一个人沉着脸走在前面。 林玮琴回想刚才太子的问话,东西,难道她要带一件东西给太子吗? 她正想得入神,不防前面的太子忽然停下了脚步,冷着脸道:“孤有事要与恭宁相商,你们先退下去吧!” 林玮琴心中猛然一惊,她本能的想要开口拒绝,但是对上太子那双震慑人心的眼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丫鬟宫女们退了下去。 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自己瞒过了贴身的侍女,瞒过了容安公主,却栽在了太子手里。 林玮琴在心中叹息一声,回头时才发现她与太子俩人正巧站在了一处假山附近。 太子一待那些下人退下去,二话不说扯起她就往假山的一处隐蔽处拽去,林玮琴有心反抗,只是 还未出口,就被太子眼中的凌厉眼神吓了一跳。 就是这一愣神,林玮琴成功的被太子拽到了假山的深处,四处皆是高大丈余的湖石,两人就挤在这不大的空间中。 “表哥......”林玮琴勉强开口道。 太子直直的盯着她,再次问道:“你真的没有东西要给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