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一众亭户里他也是言语间最有条理逻辑的那个,亭户中的十几人隐然以他为首,然而更多的亭户则有意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颇有些微妙。
显然亭户中存在两个互有一定矛盾的团体,而徐逸发现跟随刘苌的大多都是二三十来岁的青壮年汉子,这就更有趣了。
“飞蛟将!”
徐逸有心试他一试,手里捏住一颗石子,突然发一声喊,随后打水漂般掷出。
那汉子猛一回头,双眼间目光如电,冷漠得像块铁,整个身体猛地伏低,两臂紧绷有如花豹蓄势,显然是常年行走在生死边缘才会有的反应。
徐逸满意地点点头,用刀柄向他招了招,示意他来自己身边。
那刘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不由得有些懊恼,显然他也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太过出挑,免不得引来有心人的关注。
他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拱手行礼,硬着头皮问道:
“不知官人有何见教?小民乃乡野粗人,怕是得罪了官人还不晓得,请官人饶恕哩。”
此时他仍有些侥幸心理,故意用粗鄙的俚语说话,希望这穿着巡盐监院不入品官服的人只是一时兴起,而不是看破了他的出处。
想到此处,他暗暗捏紧了拳头。
“官人某可当不起,某见你行事颇有章法,可是曾从过军?”
不好!
刘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身子下沉,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他嘴里有些苦涩,难道自己方才安定下来几年便又要颠沛流离不成?只是苦了霖娘……
“你可愿意入我顾氏商行做一护卫?某可为你作保。”
徐逸有心捉弄他一二,于是这才缓缓说出下句。
刘苌闻言一惊,但又有些不敢相信,假意推脱道:
“草民只晓得几下庄稼把式,只怕顾府君瞧不上某哩。”
徐逸“嘿”了一声嘲笑说:
“淮上飞蛟将,宿州李如昂。
某在淮南贩盐时也知庞勋账下有此一员虎将,不想今日竟不敢与故人相见吗?”
刘苌大惊失色,左右张望后仔细看了看徐逸面相,恍然大悟道:
“可是郓州五湖客陈爷?某记得陈爷曾在宿州围城时冒死送盐来过,当时军中无不佩服陈爷仗义。”
“正是某,某本姓徐,与顾府君乃是郎舅。怎么?敢杀官造反却不敢认吗?”
刘苌叹了口气说:
“只怪那飞虎子太过狠毒,杀得我等肝胆俱裂,某早已无了争雄天下的心气,只想在江南苟全性命而已。”
徐逸闻言不由得笑将起来:
“沙陀儿有甚可怕?若庞勋早听劝告,何至于被五百沙陀儿打得一溃千里?
某曾劝那庞勋休要耽于享乐,要么南下攻取江南要么西进威胁汴宋,做甚诏安鸟梦?白白送了许多将卒性命。”
刘苌也默然不语,心知自己将战败的缘由归结于那年方十五的沙陀飞虎子不过是托辞,庞勋不听劝告,一心诏安,不思强军方才是义军败亡的根本。
“怎的?入顾府君账下为一牵马将可曾委屈了你这兵马使?”徐逸还是一副惫懒的模样,笑问道。
那刘苌也心知自己这下是躲不过去了,思量片刻便答应下来,徐逸便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休要灰心,某这外甥乃是谪仙般的人物,跟着他能奔一场大富贵,倒是便宜了你这杀头的反贼。”
“不知顾府君现下要某做何事?”刘苌苦笑一声后问到。
“简单,下苦力气。”
徐逸神秘地一笑,指了指官道远处打着“嘉兴巡盐监院使顾”的大旗渐渐靠近过来的一队人马说:
“正主来了,到时便知。”
作者题外话】:庞勋之乱时,李克用年方十五,随父出征,屡立战功,唐军称其为“飞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