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划破火柴的刹那,冷汗流得透过衣服,惨叫卡死在喉咙里,刚刚还空空如也的大厅凭空出现了一群人,正死死盯住自己。那群人身材高挑纤细,头上戴着高高的小丑帽,手上还提着短柄镰刀,口涎顺着尖细的嘴角滴落,雪白的脸上裂出大大的笑容,仿佛等待开餐般喜悦平静,好似一群巨大的人偶小丑。惊得阿毛浑身一抖,火柴落地,尽管头皮都要炸了,阿毛也没失去理智。他铆足力气想要把门打开,可片刻前还轻松自如开关的铁门现在好像锈死了一般,不管怎样用力都纹丝不动。
一时间,耳边只有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强烈的绝望与恐惧蔓延扩散。这负面的情绪仿佛是诱人的信息素一般,吸引着人偶向他聚拢,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那些人偶虽然可怕,但是速度并不快,仿佛多年没有润滑过的机械一样,动作僵硬生涩,行动起来并不灵活,但是这样一群东西带来的压迫感足以让人丧失理智。
身体远比大脑反应快,阿毛“嗷”的一声再次拔腿狂奔,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没有任何思考他冲向了楼梯。人偶仿佛嗅到了他的气味,也跟着他的方向转动。但是,许多年没有活动过的身体,竟然没有办法立刻跟上猎物。
楼梯连接着长廊,只要前面有路,就有希望,阿毛没有任何思考大步往前冲刺,穿过无数狭长而安静的走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点,不能停。穷途总有末路,阿毛一个急刹车,发现自己竟然拐进了一个死胡同,尽头的石墙上挂着一幅格格不入的田园风景画。身后附骨之疽一般的“喀嚓”声越来越近,他努力克制住惊叫的欲望,慢慢转过身。
一只人偶正停在路口,身体维持着向前的方向,头颅拧过90°,面向了阿毛。雪白的脸上,翠绿的笑容咧到了耳边。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然后一连串东西被砸碎了的声音。声音似乎刺激到了眼前的人偶,它挥着镰刀发起攻击。即使速度慢,它的长腿一步可以跨出五六米,刚刚还在路口的人偶转瞬跳到了阿毛的身边。危急之中,阿毛矮下身子,左手肘用力往前撞去,目标正是人偶的胃部。
攻击虽然没有落空,但是他直接被弹开,身体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整个人摔在了那幅风景画上。下一秒,他只听得一声闷响,后脑勺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恍惚中,他看到人偶高高举起镰刀,轻盈地甩出一片流光。刀光似闪电划破视野,他抬起左手硬生生搪住了镰刀,没有让它直接把自己劈成两半,挣到了一瞬生机。
也只是一瞬而已,刀刃依旧坚定地压了下来。人偶雪白的脸也越来越近,他奋力蜷缩起一条膝盖,挤进身体中间,恐惧汇集起全部的力量,用力一顶——它竟然真的被踹开了。镰刀也飞了出去。
趁着这短暂的机会,阿毛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视线的余光里看到了落在一旁的镰刀,他想也不想地提起镰刀往人偶身上砸了下去。然而对于无知无痛的人偶,这些攻击毫无用处,只能稍微阻碍它爬起来的动作。随着人偶晃晃悠悠立起身体,阿毛开始想要无用功。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砸它的膝盖!快!”
今晚出现的惊悚瞬间太多了,阿毛甚至没有思考一下,再次鼓足力气抡起镰刀,直奔人偶的膝盖关节。一击见效,内部脆裂的膝盖关节无法支撑如此沉重的身躯,刚刚还势不可挡的血腥杀手瞬间摔倒在地。这些人偶多年无人养护,关节本身已经生锈腐蚀,十分脆弱。阿毛见状,又举起镰刀,把它当成锤子一样锤向人偶的脖颈,随着一道电流滚过,人偶变成了一堆废铁。
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吹过,送来了一阵阴郁窒息的寒意,也让阿毛定下心回头看看身后到底有什么东西。
昏暗漫长的走廊空无一物,只是被月光照得十分明亮,不变的死寂依旧笼罩头顶。他明明没有动,可是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嗓子里漏出丝丝气声。
不对劲,这里还是不对。
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就隐藏在这里,有什么比外面的赏金猎人、血腥人偶更可怕的东西正盘踞在这里。阿毛僵硬的挪动脚步,恐惧让他不想去找寻刚刚救命的声音,他拼命用理智压下不断发出警告的直觉,努力克制住再次逃跑的欲望。在路过一扇窗户时,他发现外面开始升起了大雾。
浓稠的迷雾如有实质一般涌向了宁法花园,而在玻璃的映照下,他终于发现了恐惧的源头。
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女孩,就漂浮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女孩看着他惊恐的表情,扯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将小手轻轻插进他的背后。
脑中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情,心脏就被寒冰包裹住了。
今天,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