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厅堂里的动静传开,潘家大宅院外,渐渐的有不少的行人围拢了过来,多是服麻布衣衫的白丁,面黄肌瘦的模样,束着手,见到大门已经闭上,聚在车队旁边窃窃私语。
他们当然想不到,有人胆敢冲入潘家宅院中行凶,潘老爷在他们的心中,更是高大得让人只敢远远观望的存在,甚至比县令还要强势几分,习惯了受人压迫的一众市井流民,渐渐地也提这些外来客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留在原地守着马车的漕帮兄弟,见此状况,也不知如何定夺,他们听到宅院里传出的声音,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心中也是着急,好在徐开地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还足够高大,才勉强让他们心中保留着底气,只顾一边注意着车上的人,一边提防地看着围拢过来的人,见得那些走近的围观者,倒也敢上前呵斥几声。
“这些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马车停在潘家宅院门前?”
“十有八九是外乡的人,来找潘家的麻烦的,没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响动么,怕是要被教训了......”
“不会吧......他们是怎么敢在潘宅闹事的啊,不知道潘家老爷的手段吗?”
“不止是潘家老爷,郭百户早上也回来了,我亲眼看到的,这些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十几驾马车的车队,行动起来的动静自然不会小,从他们进城开始,便有很多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外面一个小县城中的夜市,虽没有应天府城那边流火十里、笙歌缥缈、人流如织,但也总归是辛劳一天的百姓为数不多的放松时间,主街上的行人也并不算少。
加之潘家宅院在他们心中,又堪比不可动摇的庞然大物,见到这边围拢着有热闹看,周遭随大流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只是十有八九都是为徐开地一等人面露忧色,甚至还有些帮着出谋划策。
过不多时。
“嘭!”
潘家宅院的大门毫无征兆被打开,门外非议的声音曳然而止。
却是跟他们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一个他们熟悉的面孔都没有见到,只见接连有人慌不择路般冲出来,一边跑一边还极为惶恐地呼喊:“杀人了,杀人了!”
留在门外的漕帮兄弟看得一愣,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非常清楚,这些跑出来的人中,明显也有着他们自家的兄弟,看到这般情况,众人再也顾不得马车上的人,只顾往门口处冲过去,抓住一位自己的兄弟,便大声质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王大哥疯了,他杀了潘家的人......”
围观过来的百姓,显是还未完全从眼前的异象中反应过来,再去看拿下跑出来的人,有不少潘家家仆打扮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血淋淋的伤痕,吓得哗然变色,抢着推开身边人往后跑。
足有二三十个人之多,围观的人也是应接不暇,根本分辨不清,有多少人真的跑了,又有多少人掺和到了人群之中。
只是还未等他们走出多远,便有人发现了潘家宅后院中,升腾出来的浓烟,门外漕帮的兄弟刚冲到门口处,见到徐开地、王虎、陆十三三人领着染血的长刀走在前头,身后黄疤子、周奎、孟斌三人拿着木管,带着他们的兄弟推着十多个被绳索绑着双手,塞着嘴巴的人,正是潘家三代满员。
“徐大哥,这是......”门口的漕帮兄弟看得目瞪口呆,身后助推着潘家那些人的漕帮兄弟也是大汗淋漓,门外尚且未肯就此离开的围观者更是面无人色。
怎么回事?潘家的人都被绑了?
“这......这是要变天了......”几个衣着寒酸的老年书生看着潘家大门,颤抖出声。
徐开地侧目向陆十三和王虎打了个眼色,王虎心领神会,大喊一声道:“黄疤子带着的人跟我来!”
“孟堂主带你的人跟着我!”陆十三也是高声呼喝一声。
两人皆是直冲到马匹前,一手扯住马缰,翻身上马,纵马各带朝街道两侧奔驰而去,徐开地也让开门口位置,后方周奎潘家的人,驱赶着推出到街道上,至于昏厥和大腿上有伤的潘鸿云父子,只是被几人拖着,死猪般丢出街道中央。
周围人心惶惶的围观者,哪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恰是这时候,当先的那辆马车上,蔡永象掀开了门帘。
“爹!三弟!”
看到蔡元京也在此列,蔡永象毫不犹豫跳下马车,蔡永宁起初也想跟上去,却是因为脚下一软,没有站稳侧身从另一侧跌落,待他重新爬起来,正好看到蔡永象被冲上来的孟斌一棍打得跌落地下。
其他的人也围拢了上来,一棍之后又一棍,还要穿插着拳打脚踢招呼在地上的蔡永象身上。
蔡永宁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再看父亲和三弟,皆是在人群中挣扎,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现在他身边更是一个漕帮的人都没有,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他毫不犹豫转身便跑!
“让开,让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蔡永宁落荒而逃,孟斌几个人还想要追上去,却在同一时刻,另外一边传来了毋容置疑的声音。
“张捕头,你可算来了......”
围观者松弛的声音落下,从他们让开的道中,走出来了几位身穿衙役服饰的汉子走了进来,但看到这种情况,自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徐开地早已经在门口台阶上跳下,拿着殷红的血刀,直往那领头的衙役走去,孟斌几人见此一幕,也是跟着靠拢了过去。
那位被唤作张捕头的衙役见徐开地来势汹汹,顿时面无人色,但他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只顾手忙脚乱一阵,最后举起双手,高声呼喝:
“好汉饶命!我就是个当差的,你们有仇找潘老爷报,再不济找我们大人也行,别冲我来啊......”
领班如此,跟着过来的四位衙役又哪里还会不懂事?老大一向是欺善怕恶的,就连一位好不容易将腰刀拔出半截的役卒都忙着将刀插了回去。
“将他们的刀都缴了!”徐开地走到他的身前,回道指着张捕头,向孟斌喊道。
几位衙役出乎意料的配合,孟斌几人取了长刀,回道徐开地身边,后者打眼色让他们退后,再盯着张捕头,问道:“你不想死,那像不像攒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