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船启航扬帆而去。
这一夜间,寒风虽大,好在一来船上载有重货物,二来都是有经验的水手和船夫,水位下降明显,驾驶甚是稳妥,倒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上船后,徐开地想让那船夫引见一下他们主家,好好结识一番,毕竟能在长江上,有这么大的船,想来也不会是简单人物。
可惜主家避而不见,老船夫推断是近来商帮斗争的事情闹的主家不愉快,劝阻徐开地不要去打扰。
徐开地从赵大福的身上就已知道,他们这般年岁地位老人,常年跟着主家走南闯北,见识和历练都十分丰富,找了个借口陪着他守夜,与他促膝长谈。
船逆江入秦淮河,用徐地山的身份,抵扣水钞税银后,转为南下,直到临近聚宝门外的码头排队停船靠边,徐开地跟船夫道别带众人下船。
应天府,古称金陵、建康。这个六朝古都,还是明太祖龙兴之地,这座城池,依照《周礼》为原则,根据“三垣、二十八宿”的星象,结合虎踞龙盘、依山傍水的地理优势,一改以往都城墙取方形或矩形的旧制而筑,堪舆天象和自然地理相结合的典范。
南以外秦淮河为天然护城河、东有钟山为依托、北有后湖为屏障、西纳石城入城内,连带建设雉堞、瓮城、护城河等设施,形成独具防御特色的立体军事要塞。后因担心东边钟山地势高,危及皇宫安全。
洪武二十三年,明太祖下令建造外郭城,外郭城利用应天府城外黄土丘陵建成,在防守薄弱处修筑城墙,开设城门十八座,内外设有四重城墙,相较八大古都,享山川之利,空江湖之势,所以几年后难民统治者,才会选择在此立都。
王虎看着巍峨城门上“聚宝”二字,算是开了眼界,啧啧称赞道:“甲哥儿,这种瓮城要拼死多少兄弟的性命才能打得下来啊?!”
此城此景下,徐开地也被这独树一帜的巍峨建筑惊讶到,内设三道瓮城,四道券门,高近七丈,呈“目”字形结构修筑,每道瓮城设有一门一闸,各城门又有铁皮包裹,只能由上而下设千斤机关拉到,拢共加起来,二十七个藏兵洞,可藏兵超过三千人,两侧设有三丈多宽的马道,这种瓮城,在这个年代,从设计到建造工程,难度不亚于建造长城。
此处前后有内外秦淮河径流横贯东西,南北与长干桥和镇淮桥相连,是为应天府内城往外的交通咽喉所在,更是一顶一的繁华之地。
城门外似已经有了一些现代化气息的大型贸易市场,大宗货物从码头上卸下,即刻就有商行老板领人上前询价,放眼望去,盐、粮、木、布、绸缎,比比皆是。
他环顾一眼四周,见多是聚在门外的船运工,急行围拢上前争着与货运船家商谈搬货事宜,没人注意他们这些生僻的人,他自顾喃喃道:“再坚固的城墙,都会被腐朽的制度侵蚀成空架子,有何用?人心一破了,再搞的城墙也如同纸糊。”
他回首时忽地看到,他们所乘坐的那艘福船边上,除了他们下来的梯子,还竖了另一把船梯,兴许那就是这艘船主家的专用梯子,梯子下一辆马车已经将人接上,正赶马拉车朝城门处行去。
王虎从侧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甲哥儿,你刚说了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徐开地回过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学吧,你们几个先呆在这,我去城门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人给你们弄个路引,不然恐怕不好进城,六子,看着他别让他乱来。”
路引本就是用来限制人口流动的,现在世道慌乱,似应天府这种城池,查得想必也越发严密,不过这种商业如此发达的城池,人流极为复杂,要说没有空子可钻,他是不信的。
见他混在一群从其他船上下来的难民中,走往侧门,王虎一等人则是走到路边上蹲着等候。
徐开地沿途一直观察前面这些人的操作方式,没有路引的人,多是走到侧门边上,偷偷递上银子,才让守卫放行,他心中正想着早知道就应该把那赵夫人的首饰一并收了,怀里那一两多的碎银怕是远远不够。
正是苦恼时,从正门中,走出来一位把总,朝城外这些在侧门排队的人堆中喊道:“谁叫徐开地?站出来。”
徐开地愣住了一下,看着那位东张西望的把总,心中一紧,自己是初开驾到,怎么会有人认识他?他脑子里一下子想了很多,脚步几度想外迈,嘴巴也想出声应答,可强烈的危机意识却告诉他选择了观望。
可王虎却没有似他这般想,听到那把总呼喝几声之后,朝队列中的徐开地喊道:“甲哥儿,他不是在叫你吗,你怎么不应啊!”
徐开地大拍额头,他真想冲回去把他的头给敲烂,可当下只能赔笑站出来,向那位把总施礼:“大人,在下就是徐开地。”
那位把总往前走上来,没好气道:“你就是徐开地?方才叫你如此多次怎么不应?”
徐开地继续赔笑道:“在下与大人一不相识,二没有交集,还以为大人叫的是别人,实在是失礼了。”
“带着你手下的搬运工人进城吧,顺元商行有人找你们拉货,记住了,拉完货不可在城里逗留。”
“啊?!顺元商行?”徐开地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想法,正是赵夫人答应给他们的报酬,却又觉得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