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此事做的极对,何来怪罪之说。”听罢妹妹的说辞,二房长子白锦堂应上了一句。 这白锦堂生的高大,又膀圆腰粗,很是壮实,脸上满是横肉,似是随手一刮就能能刮下二两油来。因着又皮黑肉糙,虽是白锦年的堂弟,,看着却比白锦年大上好几岁。 这白锦堂生成这样,也是有缘故的,这其一,白锦堂有着一群酒朋肉友,常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白锦堂便发福了起来。这二来,白锦堂跟着大伯,也就是白锦年之父料理家里的瓷器生意,常亲自在运河码头上盯着工人运货,更兼着下瓷窑监督工人做活,也算是风里来雨里去,故而不比白锦年在学堂读书养的白净。 白锦年常在生意场上走动,知道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道理,心里很是赞成白锦诗这做法,有钱能使鬼推磨,自这妹妹,接近了宁王府的管家,这管家若是能在关键时刻为妹妹在宁王妃或世子前说上几句话,这区区五百两,何足挂齿,偏妹妹还这般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 这也怪不得妹妹说这话的语气小家子气,白府虽是大富之家,生意做的极大,可白老太爷却不赞成铺张浪费,大肆挥霍。 白老太爷主张凡是白府上下吃的用的,府内的陈设用品,皆从公中走,购置的也都是上好的,解决了家里上下所必须,府里人也便无什么需购置的了。故而每个人的月钱并不算太高,大家也就能从各房的铺租子再额外来钱了。 白老太爷又极欣赏大夫人精打细算的性子,这么多年,都让大夫人掌管着中馈,发到各房的钱也都是定数。 白府众人,虽是吃穿用度都用的最好,可实际掌握在手里的银钱都是有数的,虽比普通富户也高的多,但是却也耐不住人心是无底洞,都觉得有些许不如意。 这事落在二房口中,也就有更多委屈了,大爷掌管着家里的生意,随便从什么地方都能刮油水下来,大夫人掌管着府中的中馈,购置府里的所需,更是肥差。 二房的众人也便觉得,明面上,大房的银子比自己也多不了多少,实际上却有太多空子可钻了。 二房倒是也不缺银钱,可谁会嫌钱再多些压的慌呢。 白锦诗每个月的月钱是十五两,能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也不算少了。 这些年白锦诗也攒了一些,再加上祖父母逢年过节也会给些体己钱,这才存下五百两,一下子都送与了王管家,也是下了一番决心的。 送礼这事情呢,送的少了,人家瞧不上,要送就得往多了送,一来人家不舍得拒绝,二来拿了钱财办事也更上心些。王总管是王妃身边的人,多大的银钱没见过,自是不能随便糊弄了去。 二夫人自是知道这五百两是女儿的体己钱了。见女儿有些心疼的样子,便对白锦诗开了口:“我的儿,你也莫心疼,待到你嫁入了宁王府,你哥哥又摸清了家里生意的路子,你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何愁这区区五百两。” 二夫人说罢,从自己房中拿出三百两,给了白锦诗。二夫人毕竟还是能从二房的铺租子上收些银钱,这几百两还是能拿的出的。 “妹妹,你就好好在家把自己调养好了,你若能嫁入宁王府,帮上哥哥一把,那哥哥掌管家里生意这事便十拿九稳了。莫看那白锦年人前风光,什么解元郎,做生意却未必中用。”白锦堂笑嘻嘻的对妹妹说道。 白锦诗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二房几人,都怀着愉悦的心情憧憬未来。 李瑞雪与白锦画到了大夫人的福宁堂,大夫人很是热情的迎到了白锦画身前,倒像白锦画身旁没李瑞雪这么个人儿似的。 “怎么样了画画?”大夫人殷切的向白锦画问道。 白锦画立在堂上,眼神闪烁,无精打采,支支吾吾说道:“什么怎么样啊?” 大夫人见白锦画这般,便知坏事了,当下一反将才里的热情,退回座上端坐下,拿起茶杯,缓缓的呷了一口茶,才开口道:“说吧,今日寿宴,各家姑娘都表现的如何。” 白锦画无精打采的立在那里,欲开口,又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瑞雪。 大夫人自是知道与白锦画讨论这些,怎么说也算是母女间谈论的私密事,让李瑞雪这外人听着也不妥。 便挥了挥手,吩咐李瑞雪下去。 李瑞雪乐的清净,告了退,便回了房。 大夫人与白锦画言谈一番,得知今日寿宴上白锦诗占尽了风头,心里极为不悦,自己与二夫人,在闺中时便攀来比去,各有高下,直至自己嫁与了白府大爷,二夫人嫁与了白府二爷,自己为长嫂,又管着中馈,这才能处处压二夫人一头。 可这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己算是赢了二夫人大半辈子,难不成要在儿女的婚事上输给二夫人吗。 自己的长子已经娶了那么一个破落户家的姑娘,二房的白锦堂随便娶了哪家的闺秀,也要比那李瑞雪有身份。 这一回,若是白锦诗嫁给了宁王世子,那么白锦画要想超过她去,也只有嫁给皇帝才成啊,可这天高皇帝远,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就更别说嫁了。 待到白锦诗与宁王世子的婚事成了的时候,不定二夫人会怎么奚落自己呢。 这样一想,大夫人更是心事重重。 却说白锦年,急急骑马出去,便是想在那稻花斋打烊前,为李瑞雪买些点心。 白锦年骑在马上,觉得自己在路上时问李瑞雪那问题问的有些蠢,怎就问了李瑞雪是否喜欢这稻花斋的点心。 李瑞雪未出阁前家贫,稻花斋的点心又贵,她定然是没吃过的。自己这般问,倒教她不好回答了。 她若是吃了,该是喜欢的吧,毕竟这偌大的青州,吃过稻花斋点心的,没有一个说不好的。 白锦年想到若是李瑞雪尝着这点心香甜,心里欢喜,那自己便也有几分愉悦了。 便快马加鞭,赶到稻花斋铺子里,排了小半个时辰队,终是买上了。 待回了府中,先去给祖父母送去了些,又到大夫人处给大夫人送了些,大夫人见儿子来了,便对白锦年说了关于今日寿宴上的事情与自己的担忧,怕白锦诗越过白锦画,嫁到宁王府。 白锦年却不以为意,劝说母亲道:“这给锦画谋亲事,最重要的人品是否贵重,长相是否端方,可否能一心一意对待锦画,门第高低倒是其次,母亲也莫要强求了。” 大夫人听白锦年这般说道,很是不悦,开口:“自然是要寻一个真心待锦画的,可这家世门第,是嫡是幼,也是要事,这般下来,宁王世子,也是良配之选。” 白锦年见母亲执着,也不反驳,只说:“既然这般,母亲也不必担忧,锦诗的筝虽然弹的妙,可世子爷当时不在场,自是不存在见之倾心的情形了,宁王妃固然听了那曲子,可若是宁王妃为世子相看世子妃,着重考虑的便不只才艺了,母亲也不必太过忧虑了。” 大夫人一听,觉白锦年说的极有道理,定了几分心神,又说:“你说的对,宁王妃选儿媳,自是要选个能相帮自己儿子的,至于那曲《绿腰》,总不至于世子爷还未亲耳听过那筝,只听人言说几句,便动了心。” 白锦画听哥哥与母亲这般说来,一时觉得是自己把白锦诗那曲筝想的太重的,不过是一曲筝罢了,宁王世子若是因这音律动了心,倒不如娶个歌姬乐师,那弹筝的技艺还要更高些呢。 白锦年牵挂去给李瑞雪送点心,也不和大夫人与白锦画再多言语,又匆匆说了几句,便出了福宁堂。 大夫人与白锦画听了白锦年的话,不似之前般惶恐,便转而说了些其他轻松有趣儿的事情。 因着在白老太爷和大夫人处耽搁了一些时辰,待白锦年去了李瑞雪的宜芸轩,李瑞雪正梳洗罢了要睡了。 李瑞雪见白锦年提了大包点心进了门,便吩咐宝月给白锦年倒了茶水,与白锦年二人坐于雕花小几前,说上了话。 因着白日里白锦年给李瑞雪大手笔的置了金饰,李瑞雪也不怎么对白锦年见外了。 “娘子,我从稻花斋买了些点心,你尝尝看,可还可口。”白锦年的眉眼挂了笑,将那点心外包的纸一一拆开,有奶白枣糕、贵妃红、芸豆卷、翠玉栗子糕、椰子盏等各式精致小巧的糕点。 李瑞雪本已漱了口,是不愿再吃东西的,可看白锦年目光诚恳,也不忍在拒绝。 李瑞雪拿几块尝了,觉这些中式糕点做的确是妙巧而美味,都甜而不腻,各有特色。李瑞雪本是不想在吃东西,现在却一下子来了食欲,便毫不客气的多吃了几块,吃的时候也不扭捏,因着也刚净了手,便直一手拿着吃着,一手衬在下巴下,以防这些糕点掉了渣。 白锦年坐在一旁,瞧着李瑞雪烂漫可爱的吃相,眉眼间的笑意便欲深了。不禁想到,这般佳人,自是该以锦屋藏之、金玉饰之,绫罗衣之、珍馐悦之。 白锦年望向窗外,今夜无星无月,夜色深沉。 白锦年又想起了不久前的灯下美人,也想起了宁王府前,好友们调笑的那几句荤话。 夜色如墨,夜路难行,那今夜,便不走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