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侯府的少奶奶钟妙朦又不见了!
“这大半夜的,上哪儿去了呢?”
“别是夜游症又犯了吧?”
丫头们七嘴八舌,炸窝的蜂子一般,是处乱撞。
绣房庭院,里外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人影。
二门还闩的好好的,就是夜游,也出不了这院子。
“就是出了这道门,也闩不起这门来。”艾叶左想右想,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难道飞出去了不成?果真飞出去,也是天亮前飞出去的,要不然,二门外早起扫洒的小厮,这个没看见,也有那个看见了。”
艾叶无计可施,又不敢去回太太,急的两手乱搓,额头冒冷汗。
她是通房的大丫头,小汝大爷新婚刚刚不到两日,还未回女家之门,军情紧急,张贼献忠荼毒西川,田子汝便奉调出征去了。
小钟**奶从此独枕孤衾,夜间只有艾叶在外间听唤。找不见少奶奶,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的就是她了。
乳母一头撞进来,开口就骂:“小蹄子知道少奶奶有夜游的暗毛病,还只管做春梦挺死尸,困死觉!老爷怪罪下来,看不扒了你这身皮!”
田侯府这两年喜事不断,去年与金陵燕将军府上结了亲,许了女儿田采薇,正月里迎娶了淮南节度使钟鼎的千金钟妙朦。
这三家原是结义的兄弟,如今联络有亲,更是难解难分,一荣俱荣,打断骨头连着筋了。
严妈妈喝问,艾叶哭诉:“昨儿晚上,少奶奶说床上有跳蚤,我找了半夜,也没找见,只在少奶奶心门口找见一个大红包。没奈何,只好把床上被褥纹帐,连带床板上的干花药草,都换了新的。忙到三更天才上床,少奶奶倒头就睡着了,我听着听着,也困着了。”
“我没工夫听你说白话,要搪塞,你到老爷太太跟前搪塞去!”严妈妈喝断,“我琢磨着,少奶奶也是武学世家,虽说传男不传女,旁观偷学了些,也是有的。你可曾见少奶奶练过,或者使过一招半式?”
艾叶把头摇了两摇,一边一下,摇的严妈妈心往冷水盆里一落,刚刚热络起来的指望,像炭火一样,“嗞”的一声,一下子泡灭了。嘟囔了一句什么好话,别处找寻去了。
艾叶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妆奁前痴想:“太太轻功高强,时常抄直,飞墙进出这院子。严妈妈方才的话,倒提醒我了——少奶奶别是真人不露相,也有轻功在身吧?”
自问自答:“此话有理——少奶奶过门日子短,再则,青春少妇矜持,不好意思使枪弄棒,挥拳踢腿,也是人之常情。”
说到此处,一刻再不耽误,分派小丫头子,悄悄儿去往后花园,“少奶奶常去的几处,你们都知道,每人去一个地方。悄没声快快儿找回来,一人不惊动,最好——免得老爷动怒,太太焦心!”
南田北燕,江湖上都是有名的:田家祖传的风片刀法,风雨不透,燕家的画龙点睛枪,神出鬼没。
两家的刀枪,在武林大会上几度对决,高下未分。彼此口服心不服,都发誓要胜对方一头,各自回家勤学苦练,意图再决雌雄。
这是结义前的事,自从疆场互援,沙场结义,兄友弟恭,便不好再争江湖上的名位。
到了蓝田庄庄主田鳌和燕翅谷谷主燕展鹍手上,闯贼乱世,大明江山,东西二北,双双告急。皇家重用武荫之家,尽忠报国。
剿贼平虏,屡立战功,加官进爵,不几年,这一对异姓兄弟便都成了朝廷大员,镇守一方。
田鳌军务在身,公余只在城东的震虎镖局走一走,散一散,拣要紧的问两句也就罢了,城外的南田庄只得交由同父不同母的兄弟田鲸打理。
震虎镖局原来倚仗的是南田庄的名号,而今更上一层楼,背靠景田侯田鳌的官威,更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黑白两道,差不多的,掂量掂量,也都不敢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田鳌为官日久,习得官场的贪酷二弊。镖局日进斗金,他非但不知足,胃口反而越养越大。欺行霸市,誓要把这安庆城里的新老镖局赶尽杀绝,做独门的买卖。
城西的义和镖局是积代的老字号,此消彼长,震虎镖局一日兴似一日,义和镖局便门前冷落,生意寡淡。
那些老主顾,不是叫震虎镖局挖墙脚挖了去,就是怕它官军私用,官匪一家,拦路打劫其他镖局——如此一来,除开震虎镖局,主顾轻易便不敢托镖,镖局也不大敢接镖。
义和镖局大掌柜苗人龙,原本剑眉星眼,直鼻权腮,如今瞎了一只眼,人送外号独眼苗。
去年田鲸门面劫镖,使一个拖刀计,一招回风舞雪,哧溜一声,在苗人龙脸面上拉开一条大口子,左眼眼珠子里的浆浆糊糊、汤汤水水潸然而下,不可收拾。
苗人龙武功不落下风,只因大意,才失了眼珠。痛定思痛,从武功路数上看出是田家的风片刀法,晓得仇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