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街上漫步的桑弥突然听见前方有些吵闹,许是些商贩百姓之间的杂事,路过时桑弥并没有过多注视也没有留步观看。可是,世事常与人违。
“桑弥!你站住!”充满娇横而又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桑弥轻皱了下柳眉,心中不满,“啧”了一声便回头向声音的主人望去,只见一绯衣少女俏脸带着怒气和委屈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中。
看着眼前青涩的脸庞,清丽而又带着些媚意的双眸之中波光隐隐,鼻头微红,樱桃般的小嘴被洁白的贝齿咬着,面色因怒气有些发红,好不令人怜惜。
桑弥有些恍惚,前世和自己一见面就争得你死我活的小魔女站在自己面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蛮横无理而又清脆悦耳的声音。
曾何几时,能想到在此遇见熟人。
宣统帝登基的第一年,仲秋之际,落叶萧瑟,秋风凛凛,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颤抖,而那时,抄家的圣旨也像落叶一般轻飘飘的被那太监送入了府。
桑弥躲在正堂老旧的折页屏风后边,一手使劲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屏风,手背上的血管凸起,老旧屏风的木头边缘竟是被自己的指甲扣下来丝丝木屑。
眼中早已蓄满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心中好似被千万之手拉扯一般刺痛快要窒息。
看着爹爹和娘亲跪在堂中,背影萧瑟而又哀痛,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刑部的官兵肆无忌惮的随意翻倒着桑家。
也眼睁睁的看见了,父亲和母亲被拷上手铐和脚镣,被人半扯半托着走上了囚犯才坐的刑车。
母亲那时回头看向自己,以往淑逸艳丽的面容却像衰败的花一般有了苍老之意,却始终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流出半滴,面色苍白却仍旧有着坚贞和刚毅之色,嘴中只吐出“快跑”两个字便被拖上了车,不再回头。
而父亲,被官兵压着身子竟是连回头也不得,被压弯了腰只得蹒跚而行,从前俊逸儒雅的父亲此刻却像个耄耋老人一般羸弱憔悴。
而自己,像园中的落叶一般跌坐在堂中,楞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也忘了娘亲的话语。
只想着圣旨的内容,爹爹清白一生,勤勤恳恳的为了正渊国付出,为何会落个贪官污吏的名头,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
而那奉命来的太监却是并未跟着刑车一同走,慢步走到桑弥面前,白净而又女气的面容笑眯眯的看着她。
“桑二小姐还等什么呢。这圣上只钦点了罪臣桑奕和罪妇程氏,看在以往桑奕的功劳上饶了桑二小姐以及桑家的人,莫非还有不满?还不赶紧离开这里,从今往后,可没有什么桑府了呀。”
狐狸般的眼睛盯的桑弥有些发毛,而那一句句尖酸的事实钻进桑弥的耳朵,捂也捂不住,不停的在脑中回荡,提醒着桑弥,再也没有了桑府。
扶着屏风颤颤巍巍的起身,身后的墨弯想要扶着桑弥,却被手打开,慢慢的走过大堂,到堂前的园中,看着官兵翻来倒去的整理打砸着一切,自己无能为力。
身上不断地冒出虚汗,又冷又黏的粘在身上,牙齿不断地打颤,发出碰撞的声音,腿一软,没站稳又跌落在了地上。
那太监见状,讥讽的冷哼一声:“动作麻利点儿,还等着证据呢。”
说完不屑的瞥了一眼像是吓傻了的桑弥,便抚了抚手中的拂尘,走出了桑府,而在走远后,隐约还听见“桑家真是不知好歹…”的话语。
刑部的搜查彻底,除了衣物家具等无用之物全部搬走,而桑弥,也在此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