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一场屠妖大会闹出了多大的响动,永远不改的,是洛城的一派繁花似锦,大街上依旧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店铺的吆喝声一浪赛过一浪,与之相应的,还有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声响起。.五
若是再认真听上一听,依稀间有几位衣着华贵的大汉走过,他们口中正讨论着前几日的屠妖大会,一些关于东极门的少年弟子英勇神武,愣是跟风政斗得有来有回的说辞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听得不少未曾亲临现场的人们啧啧称奇。
而那些曾有幸受邀之辈,个个化身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地传颂着此事,好像一夜之间,东极门在整个洛城中的地位,是更加固若金汤了。
毕竟这是认强不认理的人间,慕强之心人皆有之,传来传去,不管是修真者还是凡人,都想一见少年英姿,看看那个就连风政也奈何不了的人物究竟长了几只眼睛几个嘴巴。
与之相反的是,东极门里,却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一切如旧,弟子们穿梭在门中的脚步不急不缓,嘴边也市场挂着几分笑意,三三两两走过时,都埋着头低声絮叨着什么,时不时还放出一两个响亮的笑声。
别院中,花朵经过数日秋雨洗礼,不免凋残得更快了。借着今日雨停,翠竹尖上的苍翠绿叶冒出头来,露水随着叶尖下滑并坠落,滴答在地上,明明不大的声音,却在静谧的院子里激起涟漪。
自打回家之后,秋舫便精疲力竭地昏了过去,而后被众人安置在曹子布曾经静养的别院里,至于老七曹子布想必是伤势已愈,早已不见了踪影。
少年缓缓睁开眼,有些迷茫地望着房梁,今晨的窗外雾气笼罩,让他也分不清过了几天几夜,再是微微转头,竟在床沿上瞧见一度令他思念如潮的傅芷,她正安安静静地趴在床边,衣衫完好,呼吸匀称,清亮的双眸轻轻合上,如缎的黑发,象瀑布一般散落在耳边。
秋舫见了,大抵知道小师妹日夜守候在自己榻前,想是倦意深重,难以自持,才会就这般恍惚睡去,以至于自己醒转之时,对方也毫无反应,依旧做着香甜的美梦。
想通此节,秋舫颇觉得心中不忍,缓缓抬起仍旧有些酸麻的手臂向她散落的秀发抚去,眼中噙满愧疚之色。只是闻着少女发尖上的幽香,竟觉得肌肉里的酸楚正在迅速消散。
五天,她守了五天。
何望舒的身影在阴影处响起,不重也不算轻。
秋芳闻言,面露赧色,将抚摸傅芷秀发的手迅速抽回,无处安放般在空中虚晃了几下,这才隔回床上。
何望舒见他这幅羞涩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笑,缓缓从木椅上站起,朝着秋舫走来,只是每一步都走得极轻,他不想吵醒刚刚安睡不久的傅芷。
师叔...也守了五天么?
秋舫担忧地看了傅芷一眼,旋即转头朝着何望舒轻声说道。
何望舒将折扇一收,从右手腾挪到了左手,微微摇头道:两天罢了,前几日是老九在这守着。
听闻熊珺祺也守了几日,吴秋舫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还得是东极门好,在墨宗里可没人在意他的死活。想起墨宗,秋舫不禁急促地问道:墨宗最近...
话音未落,何望舒便打断他道:不用操心,老三自有主张,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虽然你外伤痊愈得极快,但内伤可不算轻,这次也算命大,换了他人,恐怕就交代这那儿了。
弟子明白,多谢各位师叔挂劳。秋舫缓缓抬起双手,虽然身在榻上,但还是不忘支起半截身子,朝何望舒施了半礼。
何望舒同样是心有余悸,秋舫涉险,归根结底,与他脱不了干系,若是酿成大错,恐怕自己引颈受戮也洗不清自己的错误,念及于此,他竟也躬身抱拳道
:此次,是师叔思虑不周,差点害了你性命,可别责怪师叔。
见何望舒说得如此诚恳,秋舫心中一颤,他哪敢受此大礼,连忙从床上爬起,想要跪下还礼。
这一阵振动却将安稳趴着的傅芷吵醒,她揉着惺忪睡眼,缓缓将头从被褥里抬起,第一个印入眼帘的自然是刚从床上跃起的吴秋舫,少女见了,瞬间喜上眉梢,惊喜交加的力道涌入她的四肢百骸,竟跟着一跃而起,向秋舫扑来。
秋舫伤势初愈,加之昏迷足足五日,乏力感已然盘旋在心头,面前的少女往他胸膛上一扑,他也算尝到了独木难支的无力感,竟跟着顺势倒下,二人便就重重跌在被褥之上,一声闷响后,紧紧抱在了一起。
你...们...算了,有事叫我。
依照惯例,何望舒正要出言打趣,但见到傅芷这喜出望外的兴奋神色,他张了张嘴,却打消了念头,只是将收拢的玉骨折扇在空中无奈地晃了几晃,便转身走出门去。
待得何望舒出了门,这俊男美女才从刚才的拥抱中回过神来,纷纷红着脸往别处弹开,像是两只负气的鸟儿,明明想要靠近却羞赧地逃离。
小师妹。
秋舫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怎么?
还得是傅芷大气一些,不过须臾,她的神色便恢复正常,连忙下了榻来,疾走两步,为秋舫斟了盏茶来。
秋舫接过热气腾腾的茶盏,心中涌上一阵暖意,明明是清晨时分,青花茶壶里的茶水却像是新泡就的,想必一早便有人将热水提来。
谢谢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