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满是非议。
此二人打仗还好,让他们去搞定户部的事情?那是绝无可能的。
此时此刻,府中端坐的赵王也是郁闷。
明明是二哥授意自己的,为何全都来谴责他?
文臣们纷纷死谏赵王的劣迹,现如今,胡永兴在赵王府忙前忙后声称着大祸临头。
连太子都谴责说他太冒失了。
父皇那边亦怕是也得到了消息。
赵王眉头微微一皱,为今后堪忧。
只希望自己的反骨二哥能尽快清君侧,好让他高枕无忧才是。
……
内阁,香炉滚滚,雅阁淡雅如兰,身后风亭翠绿一片,霎是盎然的风景色彩。
文皇帝撑着腰凝视前方的后庭画卷,心情惬意。
听到侯公公禀报刚才内阁外发生的事,他脸色变幻莫测。
尤其是听到赵王把萧仪和夏原吉斩了,笑容立刻凝固下来。
“大胆!!!”
“胆大包天!”
萧仪本就是佞臣,以下犯上,还屡屡用威胁的语气来和迁都的事对弈。
死不足惜。
文皇帝不予理会。
甚至,文皇帝以为,此时此刻,想要迁都就要杀鸡儆猴这不错。
只是。
斩了夏原吉算怎么回事?
户部掌管天下的经济,自己打仗,朝廷建设都要靠夏原吉,赵王把他斩了?
“来人,给我把赵王唤来。”
文皇帝七窍生烟,饶他喜怒不形于色多年,都再难绷住了。
天子一怒。
文皇帝气的并非是死了夏原吉。
而是,夏原吉还有用,还要帮自己打仗!
只要能开疆拓土,文皇帝就能洗刷谋反的罪名,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陛下且慢。”
黑袍老僧轻缓的开口,熄灭了文皇帝胸腔的那股子气,“不如先听听事情曲折,依贫僧看,此事错也无错,要看汉王和赵王是如何想的。
为了一己之私,那废了二王都有理可据。
如若为了大明朝,则不然。”
侯公公心脏砰砰直跳,整理了下言辞,才道:“陛下,这文臣对迁都一事十分抵制,已然到了群起而至的地步,汉王讲清厉害关系,不迁都为大局,迁都为大义,文臣不依不饶,以死相逼,不得已下,汉王推行三册。
其一,开凿漕运,解决水利问题,大力修建北平城。
其二,迁移百姓,让百姓去开垦燕地周边的土地。
其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则就是要有大明气魄。
以萧仪和夏原吉为首的文臣依旧死谏,约莫是见此事恶化,汉王授意,赵王斩了两位大臣……”
此事事关重大,侯公公岂敢添油加醋下去。
闻言,道衍笑了下,“有意思。”
‘打仗的,还会点评朝政之事了?’
“开凿漕河,处理水利,迁移百姓前去燕地……只是这第三怕是言不由衷呐,只怕汉王所想说的应该是,杀鸡儆猴,抵制北迁者,杀。”
道衍何其明慧,一眼便是窥探了朱高煦的心思。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起先,道衍和文皇帝也是推敲如何北迁。
如今看来,汉王爷还是推敲过才说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话的,所以才有了这一系列的对策。
“纸上谈兵,”文皇帝闷闷不乐的撇眉。
汉王是比以前愿意动心思了。
只是,治国一道绝对不是靠着趁京察收拢点钱,靠偷奸耍滑牟利来的利益。
这根本不是为君之道。
治国乃是天下大小事务处理井井有条,拓展大明经济,便利便民。
似汉王如此,京察收拢一批钱还好说,待日后如何是好?!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文皇帝无不时刻感叹,汉王的聪慧是有的,只是,没有发挥到点子上,全都添坏点子上了。
就例如此刻。
北迁是那么好处理的吗?!
只是三册就想北迁成功?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从吃穿住行,到便民便利,这还是不算北迁所消耗的银两,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务有多少?
“不过陛下,贫僧倒是以为,汉王此三册不错,解决了水利不就解决了饭食?迁移百姓的话自然没谁是愿意的,只需要朝廷给予些富源也不难。”
道衍从中打断了文皇帝的思绪,“不愿迁都者,无外乎是因为金钱,只因朝廷在江南,这些人才有利可图,如若是朝廷迁都,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人见事情不可逆转,自然无奈会跟随北迁的,至于那些抵制北迁者的人被杀则是为文臣们敲警钟罢了。
此时,文臣们皆有怨言,只因是汉王爷主张北迁,而并非陛下,陛下代表朝廷,只需站位王爷此事即可成气候。”
闻言,文皇帝在心里沉呤片刻。
最后,瞥了眼木桶里的竹签,有气无力道:“老和尚,牵一发而动全身,由天定夺如何?”
道衍见文皇帝去抓桌上的竹签,脸色由晴转阴,双瞳狠狠的瞪出凶色。
对视道衍的眸子后,文皇帝心里怵动,自靖难遗孤以来,道衍帮他甚多,纵使靖难如何艰难都未从道衍脸色上看出丝毫的局促。
他不为名利,不为私心。
文皇帝靖难成功时赐他金银珠宝,功名利绿皆被回绝,只深入庙宇,日夜吃斋念佛。
而此刻,道衍的眼神文皇帝则是看不懂了。
道衍走来一掌拍下文皇帝手中的竹签,怒目圆睁。
文皇帝凝眉,“大胆!”
道衍不仅未示弱反而雷霆大怒,手指文皇帝,斥责道:“大明朝廷在你手,大明文武百官在你手,千万百姓皆是如此,你是陛下!你是百官之首,天下之首,身为皇帝,你竟信这等测命手段?
如若天上真的有神,如若真的有佛,在天上俯瞰着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便不该再有战争,不该有饿死的人,不该有这么多的生灵涂炭……当年那个毫不犹豫就靖难遗孤的人,不是你吗?
那时,你可曾想过测命?”
闻言,文皇帝脑海顿时一白。
道衍的话好似魔音般让他神晕目眩。
文皇帝驰骋沙场,几秒钟便决定战场胜负准则的他此刻恍然了。
他曾是何等的决绝之人。
只是现在他害怕出错。
靖难遗孤实为谋权篡位。
如若出错,文皇帝便是会被后人千夫所指。
到了九泉之下,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这是文皇帝忌惮所在。
对视片刻。
后庭荷叶香气随风而至,清醒,宁静,抚平了文皇帝浮躁的胸口。
也是瞬间,文皇帝眼前一亮,收拢好了情绪。
“入你娘。老和尚,北迁已定,朕和那草原各部不死不休,大明威武。”
文皇帝一脚踹翻地上竹签,龙袍扶手回卷的扬长而去。
“陛下圣明。”
道衍心诚的匍匐在地,嗓音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