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
文皇帝议事之地。
老人生着一张孔武有力的脸庞,侧卧床榻旁,冷峻的目光扫视手中书卷。
“近几日,汉王爷监国可有纰漏?”
“朝廷之中又有何事?”
“为何朕总是受到弹劾汉王的奏折?”
耳边是侯公公的柔和的声音,“回禀陛下,汉王爷当得知了陛下的交代后便是去集资了,以着京察的由头让四品以上官员大出血。
只是汉王爷并未假公济私,所以有些人因为京察降了职,故而怪罪汉王爷……”
“哼,这个老二还是有点办法的,怎么样?汉王爷集资多少银两了?”
文皇帝垂眉,目光深邃的磋磨着手中的玉扳指。
“回禀陛下,汉王爷原本是分毫都集资不上的,文武官员全都你推我让,摆明了是不想捐钱。”
侯公公这么说,文皇帝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汉王爷就是又通天本事,还能让文武官员全都给钱?
这些文武官员吃的全都是朝廷饭不假,可是想让这群人吐出来,难呐。
文皇帝不由得对汉王爷这个办法失望,是个损招,还有损皇威。
“只是个损招罢了,如果这个损招能派上用场也就罢了,可是汉王失败了……汉王爷或许不适合监国,还是让太子来吧。
太子监国多年,虽然小错不断,大事不断,不过却从没让朝廷出现过大危患,永乐大典不能停,修建长城也不能短了银两。
朝廷哪哪都要钱,不能由着汉王玩闹了……集资这事汉王爷办不了,跟朕去打仗还算勉强,就跟朕去守边疆吧。”
文皇帝继而磋磨着手里的玉扳指。
侯公公不问可知,文皇帝这是想打仗了。
文皇帝十句里有八句不离打仗的事情。
侯公公甚至都知道文皇帝为何近日来唉声叹气,文皇帝日思夜想打仗的事,可是朝廷没有钱,这可把文皇帝给闷惨了。
老爷子就想打仗。
侯公公话锋一转,“回禀陛下,是奴婢该死,没有及时禀报完……汉王爷在京察上以儆效尤,撒了把金豆进集资的箱子内,还让宦官白纸黑字的记录下来,四品以上官员捐了多少钱,姓甚名谁都别标的清清楚楚的。
这有了汉王一番威逼利诱,四品以上官员就是不想捐的也捐了,一共集资两千多万两银子。
不管是永乐大典,还是修建长城等重要国家工序全都如期进行,并未出现过短停,陛下要看的话奴婢这就去拿京察的账簿。”
文皇帝先前打断侯公公的话头,侯公公自然是要把罪责怪罪在自己身上的,这才是为人臣子的长久之道。
现在,听到了侯公公的话,文皇帝眼前明亮了一瞬,“你是说,这汉王爷还让人把京察捐献的人和多少银两都记了下来?哈哈……”
见文皇帝喜笑颜开,侯公公毕恭毕敬的称是。
“这办法真不知道是谁给他说的。”
反正文皇帝不认为他那个五大三粗、有勇无谋的汉王爷能想出这办法来。
‘如此一来,这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让京察通过吗?好,捐钱。’
‘捐的少,那就降级。’
‘属于是变向卖官了。’
‘只是这种办法有损国家基业,毕竟来支撑国家的只能是一群文臣才干,而不是一群庸庸碌碌之辈。’
文皇帝叹息了一声,“这终究是个损招啊。”
“不过,也是个没办法的办法。”
“只是,汉王爷已经许诺了这些四品以上官员,为何朕还是收到这么多的弹劾奏折?”
“……”
侯公公见文皇帝心情好转了不少,笑道:“回禀陛下,汉王爷只是拿了钱,却是命吏部、都察院都如实严查……”
闻言,文皇帝咧嘴一笑,“哦?”
文皇帝不是没想到有这种可能。
只是,文皇帝以为,自己的二儿子怕是想不到这一处才是。
现在看来,倒是对朱高煦看法不太一样了。
‘定然是有高人来协助汉王爷。’
‘否则,就朱高煦那有勇无谋的脑子……’
‘这还真不是文皇帝贬低他。’
“只是,奴婢闻言这集资一事太子也是身先士卒,就是赵王爷多有口舌,背后腹诽陛下,甚至还向汉王一家借钱。
说是……”侯公公见文皇帝目光幽怨,小心翼翼的道:“说是,要做生意。”
“而后,汉王爷变卖家产,连夜是把成箱的银子给赵王爷送去了,如今这汉王府清贫的很,太子殿下和郑和大人双双见者流泪呐。”
侯公公为朱高煦抱不平,‘谁让他收了汉王的金豆子呢。’
文皇帝沉咛一声。
原以为一直都是汉王朱高煦在作祟,这半路又跳出个赵王爷来。
‘做生意?’
‘赵王爷要发国难财?!’
‘北镇抚司的赵王爷是朝廷内消息的一把手,对他们来说什么钱最好赚?’
‘什么钱最暴利?稳赚不赔。’
‘国难财啊!’
“朕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不当人子的狗东西?来人,”文皇帝收起手里的玉扳指,悠然的面孔登时冷了下来。
门口的锦衣卫走入内阁,对着文皇帝恭敬的抱了一拳。
侯公公赶忙的是把脸趴在地上,“陛下息怒。”
文皇帝凝眸地上趴着的侯公公,“赵王还说了什么?如实招来。”
“这……”侯公公犹豫了下,“赵王爷说,要给陛下喂点药。”
“这个狗东西,大言不惭,好啊,好啊,”文皇帝寒声的笑了两下,“朕靖难遗孤为得是保全家人,竟是救了这等儿孙不肖?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不靖难的好……尖嘴猴腮的狗东西,朕倒要看看,他赵王爷喂朕吃什么药?!”
文皇帝提起案桌狼毫,摊开黄纸,蘸墨写申饬,几笔寥寥写完,文皇帝还是怒气未消。
“看看朕的太子,看看朕的汉王爷……哪里像这个老三?!尖嘴猴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