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倘若她长着一头稀疏的头发,额头凸出如寿星公,眼窝凹陷且还是三角眼,鼻头肥大,嘴巴也还是个地包天。脸型倒是标准的鹅蛋脸,奈何拥有了这些丑陋的五官,怎么看也漂亮不起来。身材更是矮小,干瘪的如同三伏天晒了又晒的豆子,一点水分也没有,手脚又出奇的粗大,即使她料理家务是一把好手,内心善良赤诚,也不会有一个男人去愿意花时间了解她,甚至是娶她回家的。”
“一千个人里面找不到一个丑的如此特殊的女人,而我就是这个幸运儿。”
一灯如豆,陈湘就着昏黄的油灯,用毛笔在纸上如此写下。等待墨迹干后,将纸放进一旁的木匣里,可以看到匣子里面已经有了厚厚一沓纸张了。这些都是她这些年,无法对外人诉说的,少女心事。
“大姐,这么晚了,你还不睡,灯油不要钱吗?”
窗户底下传来小妹陈溪的喊声,声音里带着困意和恼怒。显然,她认为自己睡不好的原因就是这一点点灯光。
陈湘没有辩驳,只立马吹灭了油灯,窄小的屋子立马归于黑暗。
“明天不要忘了早点起来,试试我那蛋糕的方子,做的好了,我们才有大钱赚。”陈溪又叮嘱一番,等了一刻,看陈湘依然没有回应,知道大姐一向寡言,于是回了自己闺房。
陈湘躺在床上,却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她从刚出生时,就丑陋不堪,人说世上没有嫌弃儿丑的双亲,可陈湘爹娘对她万分嫌恶,只认为是上辈子做了什么恶,投胎时,判官多点了几笔,做了记号,所以才面貌可憎。虽然不喜,但是也没缺吃少穿,陈湘又乖巧懂事,打从会走路起,就跟在娘亲身后,学着做事,从不哭闹撒泼,娘亲也对她多了两分疼爱,只是爹爹依旧不喜。
隔了两年,娘亲又生了貌美如花的妹妹陈溪,一家人对陈溪是如珠似宝,明明陈家的生计,仅靠的是陈父每日卖馒头的收入,但给陈溪的吃穿用度,不比镇里屠户家女儿差。甚至还请过夫子,来教过她几个字,而陈湘也就好运的跟着学了几年。
陈溪和陈湘走出去,邻里无不念叨,同样的爹娘,怎么一个像天仙,一个像蛤蟆。久而久之,陈湘也就养成了弯腰驼背,只干活,不出声的样子了。
陈湘虽丑,却有一把子男人都比不了的力气,陈溪小时候被人欺负时,陈湘能将比自己大三四岁的孩子举过头顶,随着年纪增大,力气也跟着变大,到现在,更是抱起院子里的大水缸都不成问题。
陈母前些年去世了,家里的馒头就变成了陈湘做,陈父叫卖。陈湘力气大,面团揉的是光滑细腻,做出来的馒头松软雪白,可口香甜。所以生意比之前些年更好了。
只不过一个月前,刚过完十六岁生日的陈溪,不小心摔破了后脑勺,再醒来就突然多了好多稀奇古怪的点子,时不时央求陈湘做一些披萨,手抓饼之类,明天更是要试试蛋糕的做法,总想着给家里的馒头生意,多添些进项。
陈湘不理解,每日的光做馒头的收入,已经够养活一家三口了,为什么还要多花费力气去做那些?左右陈湘只当妹妹小孩心性,在玩闹罢了。
陈湘已经十八岁了,在镇上,十八岁孩子生了两个的都大有人在。可是陈父好像忘记给她说媒一样,从来不提起。至于十六岁的妹妹,来说媒的从她十岁起就从来没有断过,只不过陈溪都看不上那些人,陈父也就随着小女儿的想法,多留两年。
陈湘是想嫁人的,小时候陈母偶尔心情好了,会拉过她的手,给她梳梳头发,只是最后总会以一句“你长这么丑,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呢?”来结尾。
陈母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也许,等她嫁人了,就能找到疼爱自己,尊重自己的夫君。她想改变现在这种沉闷,日日与面粉,厨房打交道的日子,却只能想到嫁人这一条最快的出路。
可就像她在札记里写的一般,哪个男人会接受她呢?
夜已经深了,屋外静的可怕,听不到一点声音。陈湘被烦闷的心情所困,毫无睡意。索性悄悄穿衣起床,到院子里石凳子上坐坐。
她刚坐下,就听到房檐上滚下一个黑黑的物体,嘭的砸在地面的声音。
陈湘惊疑,小心的走过去察看,原来是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陈湘将男人翻过面来,月光下,竟是一张陈湘此生从没见过的俊颜。
陈湘心跳如鼓,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轻松的将男人抱了起来,放在自己床上。
给男人简单擦拭了脏污,男人胸部往下,有一条长约七寸的刀伤,应该是已经被男人草草撒过药粉,血液已经停止外涌。摸了鼻子下面,呼吸急促,陈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陈父睡着时一向不许女儿打扰,陈溪的房间更是说过多次,不允许陈湘靠近。此时已经是后半夜,药店也都关门闭诊,她只能等到天亮再做打算。
陈湘则靠在床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盯了一会儿后,发现男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陈湘伸手摸过去,发现额头滚烫,忙又去拿来凉水和毛巾冷敷。过一会儿感觉毛巾变热了,再重新打湿敷上去。如此循环,直到后半夜,困意袭来,实在扛不住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陈溪起床后,发现一向全家起的最早的陈湘竟然不见人影,厨房里是陈父在做馒头。原本约好今天一早要实验蛋糕做法的陈溪非常生气,怒气冲冲的跑到陈湘房间里,直接推门而入。
“陈湘,我不是说了叫你早点起来,你竟然……”陈溪的后半句话在看到床上的男人时,瞬间收声了“你床上怎么有个男人?”
“昨晚上,从房顶滚下来,捡到的。”陈湘被陈溪吵醒,先看了眼男人,烧已经退了,这才端着水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