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层的雅间里,一位俊俏的公子正陪伴着女客。公子名伯然,生着一双诱人的双眸,又有一张会哄人的巧嘴,如今刚二十五岁,正是最有魅力的年纪。女客身着富贵,青春美丽,正依在他怀里,被他的话语逗得咯咯发笑。
真是女贵郎俊,好不般配呵!
而当时的她,身着侍人的粗布衣,在七层楼各个房间端茶送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狠狠地隔着门缝向悠然自得的伯然瞪了一眼,毫不客气地打断两人接下来的动作,大声道:“客人需不需要酒菜!”
也不等里面的人回答,她就闯了进去,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一脸真诚地给女客倒酒,“客人您尝尝,这是我们这最出名的梅子酿,是东南边青原城最出名的酿酒师今年开的第一坛!”
女客尴尬地坐直身子,尽管这侍人擅闯客房的行为十分无礼,她却很好脾气地笑笑:“不用了。”说罢,她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秀眉轻蹙,“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伯然满脸伤心不舍又善解人意:“都是伯然不是,又让程小姐这么晚才回去。”
真会演!
她在心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却听他突然道:“小玉,快送程小姐下楼!”
她嘲讽的笑容凝在脸上,心里骂了无数遍臭小武死小武,表面殷勤不已:“是,公子。小姐,小奴扶着您慢点······”
在程小姐看不到的地方,她狠狠地向伯然寄去一记眼刀。
伯然脸上方才的不舍全部消失,只剩一脸幸灾乐祸得意洋洋。
小玉只得又爬了一遍七层楼,心中暗骂当年第一任馆主这是什么累死人的设计。
伯然倚在栏杆上,眼神一直随着那抹布衣身影,嘴角一抹似愉悦又似忧伤的微笑。
爬完七层楼,小玉累得一头栽倒在雅间柔软的床上,全然没有将一旁雅间的主人放在眼里,恨恨道:“累死我了!我今天楼上楼下跑了七八趟了,你可倒好!随便说几句话就弄到这么多赏钱!”
伯然悠然坐在刚才的小桌旁,似早已习惯了身为侍人的小玉如此放肆大胆的行为,手里清点着珊瑚币,嘴上不忘还击着:“只能怪你姿色平平,娇弱矮小,女客都不喜欢,入馆这么多年,竟然还只是个侍人。”
伯然是十年前被卖到悦龙馆的,那个时候他的名字俗气地叫小武。那时小玉已经在悦龙馆了,两个人一起做着最低等的侍人,伯然表现出众深受客人欢迎,这些年一层一层地被捧成了第七层的公子。
而小玉还维持着侍人的身份,以及那更加俗气的名字。
小玉撇撇嘴。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么,她是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做公子?然而事实上,她是女子的身份只有她和馆主知道而已。自记事以来,馆主就让她女扮男装,馆主没有解释过原因,她也能从一些话本上猜测出一些可能——
比如她是哪个大贵族的私生女,背负着上一代的恩怨情仇······
再比如她是哪个大英杰的唯一后代,肩负着振兴家族的重大责任······
再再比如她是哪个大罪人遗留于世的无辜孩子,为躲避仇家不得已隐匿身份······
反正异常的举动,背后必定是异常的身世,她不敢向冷酷的馆主询问,自己猜来猜去也没了兴趣。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馆主的交代不能违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以至于连陪伴她一起长大的伯然,都还当她是个在情事上无药可救的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