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框照进空旷的大殿中,大殿中的帷幔已经全部撤去,只有一盏烛台,影影绰绰的散发着微弱的烛光,颇有些阴森。
大殿正中,一个身穿绣着金凤暗纹的明黄色掐腰外袍,下着橘黄色绸裙的女子席地而坐。女子略动了动,露出穿着嵌着明珠的金丝绣鞋。
她的手指上带着四五枚颇为名贵的宝石戒指,胸前挂着一串硕大的金锁。
女子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气色很差,像是经历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垮掉了一般。盘着并不复杂的发式,几缕卷发微微下垂,发髻上装饰着奢华的珠钗,耳下垂着一副黄金打造的耳环。
门开了,女子无神的眼睛看清了来人后亮了起来。她飞快爬起来想要向前扑去,然而走得太急,被脚腕上拴着的铁链拽到在地。
女子吃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那人渐渐走近,一俯身抓着女子的发髻将女子提起来。女子整齐的头发散落,几只发簪掉在地上,她慌忙伸手捡起,却被来人牢牢踩住手指。
“凌洛箫!你为何就要这般折辱我?”女子吃痛地喊道。
“华容,你可真是纤羽国的好公主,一生为国。忠心昭昭,朕心悦诚服。”凌洛箫抬起脚,华容忙抽回受伤的手,缩回怀中。
“我就这一条命,如今我也算是功败垂成,你要是想杀我,那便动手吧!”华容直直地盯着凌洛箫,满脸的凛然。
“哈哈哈哈哈哈,朕为何要杀你?你不过就是一个被母族玩弄的棋子,你当真觉得,你做的丑事,朕看不穿?”凌洛箫厌恶地瞥了一眼,转身离去。
“你那个未能降生的孩子可是你父王主动用药打掉的呢,朕真的是同情你!”身后的宦官放下一封信和一把匕首,随着凌洛箫一同离开这间大殿。
华容看着大门再度关上,她颤抖地伸手拾起那封信。信纸泛黄,有些年头了。她借着微弱的烛光,吃力地读起来。
华容读完后,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冷,彻底的绝望让她再也无法哭泣或抱怨什么。她蜷缩成一团,拼命抱紧自己。
半晌,她呆呆地说“父王,为何呀?女儿当真就是一个棋子,对吗?”
她颤抖着伸手拾起匕首,咬牙起身,四下打量着。
还是那个熟悉的宫殿,却再也没有昔年的盛景。当年自己也曾在这大殿中间翩然而舞,享受令人艳羡的宠爱。然而这一切都如同抓不住的风一般,稍纵即逝。
华容本以为,她无宠无爱就是最悲惨的结局了,这些年她何曾不恨不怨,只是又能如何?她的手不干净,她一次次出卖过自己的丈夫,她只是个贪恋荣华的女子。
天翎要攻打纤羽国的事,她最近才知道。她害怕自己像皇后一样,母国失势后,就会失去最后的尊严。她知道,自己只怕会比皇后更惨,皇后云宁昔日总还和皇帝有些情谊,而她,只怕会有性命之虞。
所以她赌了一把,求明夫人将情报冒死传出去,她知道明夫人根本不爱凌洛箫,她却从不愿告诉凌洛箫。这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想看着凌洛箫痛苦,他当年派人杀死了她未出世的孩子!
可是,今日她才知道,杀死她孩子的竟然是自己的父王。父王为了她能时刻记着自己细作的身份,不被感情所动摇,竟然让她无法生育。而对于凌洛箫而言,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再得宠也不能有什么隐患。
“父王,您的这步棋真好。女儿,自叹不如!”华容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喊道。“只不过,您还是输得彻彻底底。您拼了命要送走的祸水,最后还是物归原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拔出匕首,借着月光,看着上面的纹路,神情专注,像是欣赏一样极好的艺术品。
“我才不要死在你们手里,我的生死由我自己。”她说着,厌恶地丢下匕首。匕首掀翻了烛台。屋内唯一的光灭了,华容最后的希望湮灭了。
“孩子,母亲来陪你了。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母亲真的好想你。母亲欠你的,母亲用命来还了。”华容神色温柔地自头上拔下最长的一只金钗,这支金钗是她亲手打造的,死在自己手里,值得了。
狠命地将金钗插在胸口处,鲜血瞬间洇湿了衣袍,梳好的卷发缓缓随着金金钗的脱落披散一身。
“我活的这一世啊,半是荣……半是哀……却独独……缺……了,一个……”
华容睁大了眼睛,大口喘着粗气,重重地倒在地上。那个未说出口的字,最终随着她最后一滴泪一起消逝在无声的黑暗中。
昔日的一幕幕,亦真亦幻……
纤羽国的女子大多数极丑,她倒是生的很美,只是占卜师说她会是祸水。既是祸水,那么注定不能留在自己的国家。
这些年,五大母系古国纷纷政变,变成父系国家。纤羽国是其中最早政变的,华容出生时,纤羽的父系政权已经稳固了近百年。
她的父皇一向狡诈,打算把她精心培养成细作,以便利用她倾覆别的国家。五大古国一向不主张对外征战,但是作为新建立的父系政权,纤羽国王极为重视自身版图的扩大。
初见凌洛箫时,她是纤羽国和亲的公主,他是皇帝的异母弟弟灵王。皇后李清婉要她嫁给灵王做侧妃,顺便替自己盗取灵王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