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了我。如果你有新的,你有新的彼岸,请你离开我,离开我……”
低矮的工棚旁,扎成捆的钢筋堆成小山。
在那之上,十来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们围成一堆,放声歌唱。
李全也是黄帽子之中的一员,也可以说是民工中的一员。
晚饭后聚集在这“钢筋小山”上唱歌抽烟,然后对着路过的工厂小妹吹几声口哨是这个工地的老传统了!
“全子,你咋回事啊,歌也不唱了?自从上次你喝断片把工头的车撞了之后,咋跟换了个人似的?之前唱歌的时候,你可是唱的最响亮的!”
年长些的民工周数将汗帕往肩上一跨,几个跳步就来到了正蹲在一边抽烟的徒弟李全身边。
李全看了一眼来人,苦笑一声,递上来烟叶和卷纸。
能一样就出了鬼。
自己明明躺在病床上等着阎王爷给自己当司机去地府报道呢。无缘无故就回到了30年前的现在。
虽然李全经常看重生小说,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几天才缓过来。
周数熟练的将用烟纸将烟叶包裹住,一圈圈卷上,随后将接口处抿上口水,一根纯正的卷烟就完成了。
“师傅,我可能要走了。”李全看着马路对面的小高楼,吐了口烟圈。
周数先是一愣,看了他一眼,没着急说话,而是慢悠悠的点上烟,好一会儿才说:“咋啦?咱这建筑工地容不下你了?想到对面的小高楼里去?当城里人?”
李全笑了笑了,指着那些工友说:
“也不是说要当城里人。我今年25岁,窝在这个小工地上,每天干完活就是两瓶啤酒两根烟,然后和大家一样蹲在这钢筋堆里。”
“看着那些厂妹走过,歌声传了两条街,哨子声吹得响亮。但然后呢?哪怕这些天天在工厂里打螺丝踩缝纫机的工厂小妹,依旧是看不上我们这些民工的。而且我有家人,我想要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所以我觉得一直呆在这,没啥意义。”
周数笑了声,说:“全子。不是师傅打击你。早些年师傅刚到城里边的时候,跟你差不多,脑子里想的只有四个字—出人头地。”
“可结果呢,天天因为一张百来块钱的暂住证被治安仔到处追,过得跟个贼一样。”
“晚上和十多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睡,那鼾声就跟比赛似的,一声更比一声高。”
“一年到头身上抠不出两个子来,咯,抽烟也只抽得起这按斤称的卷烟……”
“咱不扯这些远的,往近了说,前段时间你推斗车时没扶住,把工头的车给砸了个坑,这修车钱你都还没解决呢,怎么走出去?”
“赔钱的事我会解决的。”说完,李全就眼神坚定的朝宿舍走去。
上辈子,自己在工地待完了前半生。
直到后半生才寻到机遇飞黄腾达。
自己熬了半辈子,妻女也跟着自己吃了半辈子的苦。
那个时候是真穷啊,人家过年大包小包往家里提,里面全是礼物。自己过年提着大包小包往家里提,包里全是脏衣服。
妻子也懂事,没怪自己没本事,还担心自己一个乡下人在城里容易不招人待见而吃苦。
而她自己呢,有妇科炎症不敢去医院看,熬不住了到医院一打听,因为五六千块钱的手术费就打起了退堂鼓。
本来李全已经凑够了手术费,就等着回老家接妻子来城里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