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三遍伤自己。”
“你就是乱臣贼子!”
“好吧我就是。”寇准扑通一跪,“官家,陛下,皇帝,皇上,天子,真龙,万岁爷,臣求你了,臣的八辈祖宗求你了!要不您就跟臣一直吵下去得了,外面的事,您就别管了,也别出屋子,外边危险,细菌又多,还是屋里安全,官家,您……继续骂。”
转身寇准就吩咐高琼,“守着门口,苍蝇飞进来,你吃了。”
“宰相,外面下雪了,没蚊子。”
“雪花飞进来,你吃了。”
“是!”
就这么耗下去,可赵恒却坐着喝起凤髓茶来。
直到门外闯进来一声报告:“大喜啊官家!契丹退兵了!”
“什么!退兵?往他娘的哪退?”
寇准一把抓住大侍官,“你什么意思?”
大侍官褪去他的手,跪在赵恒跟前,“曹大人已经把事办好了!”
寇准撒腿就往外跑,“大喜个屁!大喜个祖宗!”
出城他就上马呵命道:“给我追!”
大将李继隆披坚执锐而来,拜道:“怎么了相公?难道相公不知道官家已命三军班师回朝吗?宰相护国大功,居群臣第一啊!”
“第一个屁!给老子追!”
寇准御马呵命,可驸马大将石保吉笑道:“宰相!这恐怕不行,咱们都是来护驾保国的,没有攻击任务啊!”
“护个屁!保个球!官家能吃能喝,能骂能气,嘿!你们,你们难道不想做卫青霍去病吗?不想做李靖薛仁贵吗?你们,一个国舅一个驸马,好好好!你们不听本相找别人去!杨延昭!杨嗣!”
李继隆笑道:“相公别喊了,他已经去追萧寡妇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们……该是一路人!”
瞅着两位阵前左右大帅,寇准仰天长叹,“我靠,老子读书读到肚子咕咕叫,我忍,老子理政理到半夜不睡觉,我忍,可今天是大事啊!大事啊!”
石保吉苦笑道:“都不打仗了,宰相怎么这么悲愤呢?天下太平,安居乐业,难道不好吗?宰相难道还有别的想法?”
“扯淡!”寇准瞅着石保吉,“你爹石守信!打仗半辈子,赚钱半辈子,你,不愧是你爹生的!”
石保吉蹙眉道:“宰相!你虽然官大,可我俩一个比你大七岁,一个比你大十一,你说话,怎么这么……”
“难听啊?切!好听的都在被窝里!不好听的,他妈的以后也听不到了!你们就准备歌功颂德,颐养天年吧!”
“你……”
石保吉无语,李继隆拜道:“宰相大人经此一战,定会名流千古!怎么还闷闷不乐呢?”
“屁!名流千古,老子三十六年前就名流千古了,今天,奇耻大辱!苍天呐!奇耻大辱啊!”
两人根本听不懂,心道:“宰相疯了不成。”
李继隆问道:“三十六年前?宰相那是才六七岁吧?”
寇准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悲哀!悲哀啊大宋!悲哀啊官家!从此刀架脖子,后患无穷啊……”
突然他想起曹利用,纵马疾驰而去,“王八蛋!汉奸!国贼!”
“啊……”
寇准捉刀就追着曹利用,“曹贼!汉贼不两立,今天我砍了你!”
“官家,官家……”
追到皇帝行宫,寇准竟持刀进去了。
“大胆!来人呐,给朕拿下!”
挣命吼骂的寇准终于瘫坐在殿门前,泪流满面……
“只有天在上,
更无山与齐。
举头红日近,
回首白云低。”
吟罢,来人就赞美道:“好诗啊!此诗足以和相公的伟业,同传千秋,万代不灭。”
抬头他就看着刘美人,“哼,呵呵,哈哈哈……”
晃晃悠悠,失魂落魄。
看着寇准离开了,刘美人满面红光,跑进殿内,“陛下圣明啊……”
“只有天在上,只有天在上啊……”
寇准不觉走进了李继隆的营帐跟前,口内还在吟着《咏华山》。
“原来是那首《咏华山》啊!奇人啊!”
李继隆苦笑着瞅眼饮茶的石保吉,“贤弟以后想干什么?”
石保吉嘟嘴朝门口的孤独身影,笑道:“他不说好了嘛,不愧是我爹亲生的,前半辈子打仗,后半辈子,赚钱,与鸟兽为伴,与虫鱼为邻……”
言罢大笑,“哈哈哈,贤兄呢?”
李继隆看看北境天空,“我想去看看杨延昭,他的心情不会比宰相好哪去。”
“得了吧!”
石保吉丢下兔毫盏,“你俩压根不是一路人,他俩一个德行!人家看不上咱们,咱们也瞧不上他!走吧,到了东京四海楼,咱们喝个痛快!”
出了营帐,他俩也不劝寇准,勒马回头,李继隆看眼北方,大雪纷飞后,一片白茫茫,留下澶渊城古老的风声,依旧在那里呼啸……
自辽太宗耶律德光于938年将长城沿线十六座州城纳入自家版图,契丹帝国,国势大增。
十六州的税收,从此成为大辽帝国的财库,十六州的渴望,从此成为大宋民族的伤痛。
宋太宗两次北征都大败而归,一代女主萧太后开始御驾南征。
契丹从此已经成为东方霸主,西方世界皆称其为“中国”。
汉人正朔大宋,对外战争屡屡失败,成为内守王朝。
大辽凭借武力征服百国,雄霸亚洲,却不得不面临大版图极其复杂的管理问题,这个巨大的历史责任,落在了一个女人肩上,从她十六岁成为天子皇后开始……
大宋凭借文化吸引四方,引领时代,却不得不面临大强敌铁骑压境的边防问题,这个巨大的历史责任,落在了一个男子身上,从他十九岁成为天子门生开始……
一北,一南,一女,一男,胜负已成历史,可当初的三军阵前,可能不像史书中说那般轻巧。
寇准执杯,萧绰服甲,一千年前的东亚大陆,一场决定帝国命运以及子孙命运的对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