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实很残酷,沐公爵指认了一切,偏偏父亲没有一个字的否定。
“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个局!”说完这一句,贺天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由泪水在脸上流成两条小河。
“陈玉清事件”之后,沐世刚的身体变得有些不大好。一个月住了三次院,第一次检查胃,第二次检查肝,第三次发现脾脏有些问题,动了个小手术。而这个过程中,全部都是贺聆风一个人坚持在病床前服侍。
贺聆风做事做得特别殷勤,沐世刚动完手术第一天,什么都要在床上解决,他当真不怕脏不怕累,还没有一句怨言。
沐继伟过来看过几次,跟他一起前来的沐继城、沐继良这两个纨绔,对父亲倒是不敢不敬——沐世刚修改遗嘱的决定对这三个兄弟全都造成了巨大的震撼。老头子真的生起气来,可能会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贺聆风这个“私生子”。尤其连向来都不在乎老头子钱的沐继伟也主动对父亲示好,沐继城、沐继良这两个草包更是对老头子嘘寒问暖,脾气好到不行——对贺聆风,那可就没这么好脾气。针对贺聆风伺候老头子的表现,这两兄弟真是竭尽讥讽之能。
“我说,你到底想从爸爸那里获得多少好处?这样的事情你都做上了,演戏演成这样,不觉得累?”
“再怎么演,也改变不了你不是什么登得上大台面的。”
“拼命争取来向夏国投资的机会,尽力保持住吧。”
“别哪天亏完了,回来再提起今天伺候爸爸的事情,让爸爸可怜你,在给你钱——你就是做这个梦呢,对不对?”
…………
好几次都是这样,最后一次,三兄弟全部离开之后。沐世刚问贺聆风:“你觉得他们说的,有几分对?有几分不对?”
贺聆风放了一张椅子在父亲床前,坐下来,面对父亲,沉思后,然后说:“我想我无法否认对你,还有对小天做下的包含我自私心理的事。陈玉清事件里,我并没有在一开始就想到陈玉清可能会用炸弹这样偏激的手法。只是,平白无故的,小天会接到三年多都不再联系的一个女孩子的消息,我觉得不寻常。”
“那时候,你就想到了你的大哥。”
贺聆风点头:“没有谁,再能给我这样的警醒。”
“什么时候起,打算抓住这次机会的呢?”
“决定送小天回东州就开始这样想了。”这样坦诚说出心底的秘密,贺聆风已经迈过心底里难以面对至亲的那道坎,“没有人是傻瓜,您知道,大哥也知道,就连小天,虽然他还那么天真幼稚,但是到底他还是个聪明孩子。太多的不同寻常,陈玉清、刘裕栋、林正南、林鹄,还有看起来自然而然爱上夏悠纯的林飞!”
“一切都太像一个圈套。”沐世刚唏嘘。
“是啊,”贺聆风哂笑一阵,“唯一真实的,应该就是小天对那个叫夏悠纯的女孩子的真心。”他抬起眼,看沐世刚的脸,“当然对我来说,对您的感情也完全都是真的。”
沐世刚“噢”了一声。
“我没有妈妈,我只有你——。”贺聆风的心声让沐世刚十分动容。
沐世刚出院之后,派贝克去南楼看过好几次。贺聆风也亲自去贺天的房间外敲门。
贝克陪同在侧,轻声说:“除了上学以及去实验室,小天少爷都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贺聆风敲敲紧闭的门,叹息道:“那就让他继续冷静冷静吧。”
又过了半个月,贺聆风专程从东州飞回文锡。一进榕庄,便看见贺天跟在贝克后面,在给庄园南口的西梅树剪枝。
“这枝长得太粗了,应该剪掉。”贝克笑眯眯地说。他的样子慈祥可亲,更像一位关爱晚辈的长者。
张云廷老张的侄子把车停下来,贺聆风下车,走过去。
贝克老好人本色,好脾气万年不改,笑着招呼:“小沐先生,你回来啦。”知道贺聆风和贺天有话谈,放下剪刀,又说:“我想起我还有点其他事情,先告辞一下。”
“你去吧。”贺聆风感谢他的玲珑。
贝克又看贺天。
贺天情绪稳定,轻轻道:“待会儿你再过来教我。”
贝克这才离开。
贺聆风先告诉贺天一个好消息:“你妈妈已经完全恢复,离开富康。”顿了顿,又道:“暂时还没有房子,我先安排她住在翡翠宫。”
贺天既然没有顶嘴,说明他的心已被打动,贺聆风便接着往下说:“我知道我很没用,刚生下来那一天,就让自己的母亲在风雪中被冻死。自己又一直受沐继伟、沐继城和沐继良的欺负。知道第一次我的工作是怎么丢的吗?安全性很高的管道发生爆炸。第二次我丢了自己的工作,真正的原因说出来,你都不相信。那些死掉的人身体里都被撞上了很精密的引雷装置。这些装置特别小,但是,只要闪电的强度超过临界值,天火就会被引上人身。”
“沐公爵干的?”
贺聆风点头:“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夸张?又如此恶毒?”沉默了好一会儿,贺聆风又对贺天说:“我没有办法,我想要在东州这片土地上安安稳稳发展下去,必须得有你楚叔叔在身边。国际科非正式编制人员都没有正式的岗位,他们需要赞助人提供培训基地,并提供资金用以使他们培养出足够数量的人员随时听候国际科调遣,国际科才会承认他们能够从犯罪之身恢复为普通合法公民。我又真的想用到你楚叔叔,所以收购天河势在必行。”停了会儿,又叹息:“但你爷爷始终对沐公爵心存留恋,始终不肯松口!沐公爵想利用你对夏悠纯的感情,把你变成刺杀林正南司长的凶手,从而让我在夏国失去立足之地。这想法比起任何一次对我的算计都要险恶百倍,但是,对于我来说,偏偏就成了机会。”
“你不是不怕我回不来,”贺天终于从猜疑父亲的道路上寻找回正轨,“你就是太相信楚叔叔的本事。”
贺聆风笑了,搂住儿子的肩膀,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看着贺天,眼里闪动水光,“是父亲,都会疼惜自己的儿子。不管现实如何存在,又会如何变化,这份情感都实实在在,绝不会掺一点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