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紧要关头,人越容易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辽兵有多少,强不强?待会从哪个方向过去,用哪只手拿矛,刺敌人哪里.......
史从云脑子里乱糟糟一团,那些东西赶也赶不走。
待到辽军骑兵影影绰绰出现在山口,事情已成定局,他反而没得想了,脑袋里一下清明起来。
辽兵前锋远远看见他们,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冲着他们喊听不懂的话。
遥看去,辽军旗帜林立,十分轻慢,大概占着人多,不把他们放在眼中,发现前方有人后还放缓马速继续南行。
忻口北面山口辽兵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骑兵,一眼看不清有多少。
史从云呼吸有些沉重,心跳不断加速。
老爹史彦超却策马上前大喊道:“区区契丹鼠辈,土鸡瓦狗,都跟我杀!”
随后一马当先,直接挥师杀向两山之间辽兵,将士们高呼跟随,士气一时振奋,两千多精骑径直向着辽军骑兵杀去。
史从云位于右翼,毫无办法,只能率众跟上。
远处辽兵被这情况搞得不知所措,慢慢慌乱起来。
他们大概以为周军会畏惧他们人多,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还在继续往南开,想占据山口南面开阔地集结,没想到遇上不讲武德,浑身是胆的史彦超,二话不说直接挥师杀过去了!
忻口北面山口最窄的地方左右宽度约一里地不到。
骑兵作战马匹间需要保持距离,如今辽军大堆骑兵正通过两山之间窄道,一时展不开,加上没有及时的统一调度,顿时乱了。
有人想快速南出山口,到开阔地接战,有人想着退回去,暂时避开周军攻击。
有人向前,有人调转马头想往后退,顿时军阵大乱,挤成一团!
史从云紧托手中长矛,眼睛从观察孔死死盯着前方敌人。
心里忍不出吐槽,草,原来没有操作就是最强操作吗!
铁头老爹一波莽夫冲锋,居然意外的把对面搞得阵脚大乱,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了。
饶是史从云这样的新手,也看明白此时局势,只要冲过去,他们稳赢!
短暂加速之后,周军铁骑裹挟漫天黄沙,狠狠直插辽军阵中。
刹那间,金戈交鸣,战马嘶吼,尘土飞扬,激烈的碰撞声和惨叫混在在一起,耳朵如同短暂失聪一般,周遭什么也听不见,只感觉世界都安静下来。
史从云手中长矛一振,惊慌调转马头的辽兵滚落下马,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次他早有经验,马背上弓腰,接敌瞬间松手,矛杆往后一滑马上抓住,冲击力瞬间化解大半,整个人稳稳当当停在马背上。
四周声音嘈杂,史从云这次比以前镇定,立即收回矛,反手持握长矛,借着马速,再次将矛头送向一名搭弓的辽兵后背,亲眼看着他惨叫落马。
斜向有人大吼着听不懂的契丹话向他杀过来,转瞬就被身边邵季刺落马下。
王仲则领着轻骑兵在外围袭扰,没有第一时间与辽军接战。
左前方,史彦超一马当先,亲兵环伺,刺死一人,随后又大枪一挑,直接将另一人抛飞马下。
老爹手中一柄大铁枪,加上他的高大身材,全身披甲,宛若一头雄壮猛兽,所到之处接连有好几人被打下马。
他那种大铁枪枪头部位更长,远胜于矛,类似唐代马槊类武器,可以刺,也可以劈砍,普通人难以驾驭,因为太沉,气力难继。
可像史彦超这样天生怪力的猛将用起来却得心应手,如虎添翼!重武器加上人力马力,谁都挡不住。
骑兵交汇之后,便是智勇的考验,骑战中力求绕到敌人左后方而不把自己的左后方暴露给敌人,当然若是用弓的弓骑则另当别论。
这非常考验骑兵指挥的临场应变能力和经验,史从云有自知之明,跟着邵季走,骑兵由邵季指挥,很快众人跟随邵季,用最基本的“8”字远动咬住辽兵侧后,他又挺身用矛刺死一人。
经过两刻钟的鏖战半小时,猝不及防的辽国骑兵被杀溃,仓促向山口的后方退去。
血腥弥漫,狭窄通道内倒毙马尸和人尸堆积一地,不少还在抽搐哀嚎,血尚温热,风不息。
史彦超浑身浴血,杀得兴起,带领骑兵继续向北追击,跑得不够快的辽国骑兵纷纷被从后面刺落马下。
胜势已定,一时间周军将士齐声高呼,激动的尾随追杀辽兵而去,向北疾驰。
史从云喘着粗气从混乱杀戮中回神,血腥和杀戮没让他昏头,看着老爹杀得兴起,带大队人马向北追杀,急得差点骂娘!
虽然也不对就是了.......
总之心急如焚。
辽国要救北汉,来的肯定是主力大军,越过忻口往北追击过于深入,一头撞上辽国大军怎么办!
“草!”史从云取下面甲,吐口唾沫,连忙打马往前追,一面吩咐王仲:“你回去,找向训,找高指挥高怀德,求他们出兵来接应救援!就说我求的!”
王仲点头,“云哥儿放心,我定把话带到。”
王仲不一定理解他的着急,但一路走来,大家对他都非常信任。
说完勒马往回赶,很快消失到南方。
史从云则调转马头,越过满地尸骸和甲胄刀兵,带众人拍马北上,去追赶史彦超。
沿途到处有死伤倒毙的辽国骑兵,只要有战果,老爹的追杀就不会停下。
一路上,耳边风声呼啸,史从云焦急往北看,看远处的漫天沙尘来确认大部队的位置。
在颠簸的马背上不断想办法,这时跟老爹讲道理,肯定会被他臭骂一顿,还不听。
老爹史彦超是个脑子里长肌肉的人,太过迷信武力。
他想必不是不知道辽军很可能有大军,而是认为辽军大军也不足为惧,他可以直接杀穿!
史从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如何说服这样一个铁头老爹?
“难道老爹就没什么害怕的东西吗?”史从云焦急的大声道。
邵季与他并排骑马,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道:“有!”
史从云侧头看向他。
邵季道:“厢主向来浑身是胆,藐视敌寇,但有一样厢主十分害怕。”说着目光直直看向他:“怕云哥儿有个万一。”
史从云心头一震,缓缓勒马,喃喃自语道:“是了,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史彦超身为大周第一猛将是没有软肋的,他冲锋陷阵,自恃勇力傲视群雄,死也不怕。
可身为父亲,他就有软肋了,软肋竟是我自己......
史从云停住马,仔细想了一会儿。
随即下马让邵季帮忙卸甲,把厚重的铁扎甲卸下,只留里面的轻薄皮甲,随后又把马甲解下,都交给邵季保管,他怕甲胄太重,追不上老爹。
“你带人在这等,接应我。”史从云拍拍邵季肩膀。
邵季点头,明白他想干嘛,“云哥儿尽管去吧,某带人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