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皇宫历经五代,如今已如一件艺术珍品,鎏金的瓦面在初冬的暖阳下熠熠生辉,若是从天空望去,像是一条盘踞在东京城中的真龙。大宋历代官家素来温和,讲究垂拱而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到如今这代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当今官家继承大位之前,总有些宗室老臣说“端王轻佻,难以君天下”,却也拦不住这位“轻佻”君王开疆青塘、北复燕云。那连英武的太祖、圣德的太宗都未曾完成的伟业,被他吟诗作画间收入了囊中。凭着这等功业,他这真龙虽不似秦汉的气吞万里、大唐的富丽堂皇,却也足以青史留名了
不过今天,最近一直情绪极好的道君皇帝赵佶却难得地震怒。在朝会散去之后,于文德殿中还专门召见了几个近臣。这些人如今无一例外,全部匍匐在他脚下,屏息以待雷霆。被戏称为“隐相”的梁师成面色惨白,自号“八路财神”的李彦两股战战,只有老成持重的宰相蔡京还算稳得住,不住地捋他下巴上的美髯,有意无意地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官家震怒的原因很简单,户部的府库里没钱了——号称富甲天下的大宋、明明账册上还躺着数不清的宝钱、银两,可当他亲派的内侍,持着手谕想去提出点现银接济下自己的私库,却发现那府库竟空空荡荡,连老鼠都不想在里面做窝。
管理府库的少卿被当场下狱,户部尚书在朝会上也被革职查办。他这个大宋皇帝的当务之急只有一条——找钱。无他,如今已近岁末,给西夏的岁币还好,携着近年西军屡屡压迫的余威,说拖也就托了。可金人那边正是刚刚鲸吞大辽,气吞万里的势头,他可没想去触完颜氏那些蛮子们的霉头,先妥帖地把吃下来的燕云之地消化了才好。
“官家,我朝虽然富甲天下,可进项再多,开销也大!且不说北伐燕云调拨西军的花销,光是燕京城一处就花了百万贯!如今府库空虚,此时就算想再开新税,一时间也是收不上来钱了!”说话的是李彦,他这个官家的钱袋子,搞钱的手段出了名的繁多,如今竟第一个跳出来叫苦,也是被逼得实在没了办法。他也确实没想到,明明几年前还府库充盈,连串钱的绳子都朽烂掉的户部府库,如今竟然一个子儿都没剩下。
“那你平日里打交道的那些世家大族呢!还有豪商巨贾,让他们报效!按照奉银的多寡,朝廷拿出几个官职封赏,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官家、官家三思啊!之前西军的开拔饷、燕京的赎城钱,李总管可都已经让这些人报效过一遍了。可短时间内又如何再拿的出钱财?到时候办砸了差事事小,坏了官家的仁德才是大!”这回说话的是梁师成,他这个皇帝的眼前的红人,虽然表面上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可那话里却藏着刀——他早就眼红这位李大总管的财路,每年那么多捞钱的法门,不知有多少进项流到了自己的腰包中,他可早就想自己接过来看看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如何才行!蔡卿家,你也曾任过户部尚书,你来说一说!”赵官家自然也不是他轻易能左右的了的,自己重用的几个近臣,那些心底最隐晦的想法他可是再清楚不过!至于外面那些传言,他更是毫不在意。如今自己春秋正盛,更兼文治武功已近登峰造极。反手收拾几个不肖的臣子又能是多难的事?所以他正眼都没有瞧这所谓的“隐相”,转而直接点了当朝宰相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