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回去抢皇位的呢?”曹凛轻描淡写地扫了众人一眼,迎上了韩裳疑惑的眼神之后又马上闪开,只是一个劲地劝酒:“这帮女真蛮子自己乱起来才好呢!咱们做生意,管这些鸟事情作甚,来喝酒、喝酒!”
“说起来,我们从辽阳府走的时候还碰上一件怪事。诸位老哥见多识广,如果听说过,不要见笑薛某孤陋寡闻。如果没听过,就当是坊间怪谈,就着曹兄的好酒好肉、助个兴吧。”酒到酣处,又有半斤羊肉下肚,满载而归的薛掌柜便半倚在货箱上借着酒劲讲起自己的见闻来:
“二十天前,我们出掉最后的货,开始在辽阳府在附近的山里收些皮草、药材。因为东家不知怎么走通了女真贵人完颜宗弼的路子,打着他的旗号一路顺顺当当的,遇上女真兵刁难也没什么怕的,拿些东西就打发了。可我们在一座无名山脚下,却看到一个奇怪的死人。”
薛掌柜说着还故弄玄虚地停了下来,这年景路上有个把死人并不少见,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野兽叼走啃个干净,说不上奇怪。
“这死人有什么玄妙的地方,能让薛兄这见多走南闯北的都称奇?”
曹凛见状搓了搓手,不失时机地捧了一捧——他实在是个很好的听众,太知道怎么随着说书人的节奏把故事推进下去。
“曹兄见笑啦。我们见到这死人时太阳也差不多快落山。当时远处有大队的女真甲士围了一个村子,又是放火又是砍人的。我们打着完颜贵人的旗号也躲得远远的,怕他们杀红了眼什么都不认。可我要说的那人就走在山道左近,耷拉个脑袋,胳膊也只剩下半个,隔着好远都能闻到身上散着的尸臭味,想来是死了都不知多久。当时他周围围着五六个女真兵,这群女真兵也是奇怪,明明都带着刀兵,却谁也不肯上前,只是围着他放箭。那三尺多长的长箭能直接把死人都穿透了,但那尸身中了五六根却也射不倒。最后还是这群女真兵管我们这边一个路护要过去杆长枪,隔老远一枪捅穿了那死人的脑袋才算作罢。我就在想,这该不是湘西赶尸的在这口外也开了分号吧。”说着薛掌柜哈哈地笑了起来,却没瞧见原本一直笑眯眯的曹凛目光倏地一沉,显是没有拿这等怪力乱神的事情当做酒后闲谈。
“是遇上了诈尸吧。”韩裳憋了半天插不进话,这个时候可算逮到了机会。“大战之后战场上其实挺常见的,那里怨气大,好多人死时胸中还残留一口气,如果被动物冲了就会诈尸。要我说那群女真蛮子不懂这个,这怨气撑不了太久,尸体也只会像野兽般乱撞。最后等那口气泄了,也就死透了,根本用不着去管他。”
“有这等事?我们倒也会路过辽阳府,不知到时过去,还会不会碰见。”曹凛把自己的心绪隐藏在不变的笑意里,好像全然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一样。
三个商队掌柜和路护头子凑在一起喝了半个时辰的酒,从这北方边地里的死人一直聊到汴梁醉仙楼的花魁。领头的聊的热络,底下人也就再闲不住,三五成群地互相走动起来,俨然将这废弃的军寨变得如驿站市集一般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