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暖阳软绵绵地照在北归驿外的石阶上,晒得人酥酥麻麻的,一点也不想动弹。
这是宋宣和五年的初冬,虽然宋金之间的海上之盟仍在,可这北地谁都知道北方的金国就像是一个野兽一样蹲在群山之后,对南方的繁华虎视眈眈。
只有些要钱不要命的商队还往这刚刚经历过一次灭国之战的燕云之地汇集,想要趁着两个当世大国还没撕破脸的时候,北上去挣一场富贵。
几名裹着破皮袄的路护慵懒地靠在土墙边上,眯着眼睛养精神,等着往来的客商开价。
这里是燕山府外最后一个驿站,也是大宋朝廷统治的极限。此去往北不过两日路程就能够翻过古北口,进入到女真人的地界。
官道上,一只南边来的商队正从驿馆里吆喝着将牲口出来,明显是想在大雪封山之前往北去,换回珍贵的皮草、药材去博一场富贵。
伙计们大呼小叫地往车上装货,精明的掌柜已经带着账房开始用老道的目光打量着这群明显是待价而沽的路护。
从这里往前这段路最是凶险,要找一些路护,恐怕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何?这些人可用吗?”掌柜约莫四十多岁,已经微微有些发福了,一张圆脸养的白白胖胖,眼睛里冒着的贪婪劲头,就和那些听说宋庭收复燕云后想要北上发财的商人们一样。
账房倒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哪怕穿着一身文士偏爱的青袄也遮盖不住满身的剽悍晓锐之气,想来不是当过边军就是常干刀头舔血的勾当,也不知是什么机缘混到了这样一个商队里。
他默默地扫视了一遍这些路护,谁睁眼看他,他就直直地瞪回去,直到所有人将目光都从他的身上移开才轻轻地嗤笑一声,硬邦邦地回道:
“能用,起码这几个人都是沾过血的,指不定里面还混的有辽军余烬。刚才我也问过这左近的几个老板,这几个人在这里干这活计已经有半年多了,口碑不错。”
“行,就他们吧,一人十两现银,护我们过古北口,总能少些麻烦。至于过了口,他们愿意跟着,我们也不吝银子。”
掌柜笑吟吟地朝那些路护招了招手,然后便打发自己的账房去和这些燕云之地的汉子们讨价还价。
他们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此次并非完全为了生意而来,因此对于银子也没有那么锱铢必较。
大宋官家从女真人手中赎回燕云之地已经快一年了,可仿佛是被白沟河一战吓破了胆,偌大个大宋却没有多少士卒抵近北地。只偶尔有些军使往返边地,让这些差不多已经寒了心的燕地汉儿还想得起来这是大宋治下。
剩下的就是是靠着郭药师拉起来的常胜军在北边和残辽狠狠地碰了一场,才勉强保得了燕云平安。
可燕云之地本就民风剽悍,这里原本是辽国的腹心精华之地,这连年的战乱下来,如今也残破的不成样子。
燕地豪强们弓马娴熟,结寨自保,过不下去的时候也不吝去劫一道富庶的南方商队。
最后这一程,找几个当地的路护,总是少些麻烦。
“都听见了!一人十两现银,护过古北口,至于之后的路,价钱可以再商量。我们是从汴梁来的桂清商号,钱庄票号遍布大宋,不用怕我们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