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抛出这个问题后,束布的并没有贸然作答,而是表示岁赏的事可以先放到一边,可以先就互市事宜交流。
大明与属夷互市,往往分为两种。
既有附近牧民自己来做小交易的,也有部落头人集中战马这种战略资源,同大明的边兵谈大买卖。
否则铁锅、粮食这种战略资源,大明是决计不肯卖出去的。
进入这种谈判,往往都是一场场拉锯战,双方你来我往,为了一两个数字争吵不休。
过了半响,会谈终于结束,束布的带着身边人,犹自不平的鱼贯而出。
袁崇焕喝尽杯中的残茶,示意祖大寿同他一道进了里屋。
“督师,怎么说?”祖大寿问道。
“这帮混账,果然倒向建州了。”袁崇焕面色有些阴郁。“原本还以为那帮文官将市米资盗这个罪名强加在我头上,没想到现在居然坐实了。”
“怎么会?”祖大寿有些惊讶,“束布的所部一向和我们辽镇走得近,这样才能从互市中多捞一点,巩固他在三十六家的地位。无故背叛我们,岂不是杀鸡取卵?”
袁崇焕摇头,“不然,这些属夷天生是养不熟的。”
“当年宁远伯李成梁不也是这么看努尔哈赤,谁知人家直接掀桌,连辽东都给你占了,还稀罕你那几口铁锅和箭头吗?”
祖大寿点头称是,又问道,“督师,那你是怎么发现束布的有问题的?”
袁崇焕冷笑道,“这次交易,核心就是束布的领来的八百匹战马,提出要换三千石米麦。”
祖大寿沉思道,“督师,这次我们可不能换啊。之前还以为喀喇沁在摇摆之中,看他们可怜就给他们换点口粮。”
“但现在朝廷已经有了喀喇沁私通建州的证据,万一他们把粮食运过去,岂不是我们又如文官所言‘市米资盗’了?”
袁崇焕点头道,“正因如此,我故意提出,要将茶叶、烈酒这些高价物品掺进来。皇上给我们的货,就是换上千匹烈马都有余,我象征性地只给束布的换八百石粮食。”
祖大寿好奇道,“那束布的和喀喇沁部怎么说?”
袁崇焕冷笑,“听我这么说,喀喇沁其他头领都有所心动,毕竟这次的好货不比以往,他们运回去向其他蒙古部落发卖,照样能大赚一笔。”
“可是这个束布的还是不干,硬是咬死了三千石粮食,甚至都和其他头人都快吵起来了。我问他为什么如此坚持,他说喀喇沁连年遭灾,又被林丹汗劫掠,如果不能多换些粮食,部落的孩子都养不大了。”
祖大寿有些同情,“如此一说,似乎倒也有情可原。”
袁崇焕摇头,“这都是束布的编出的鬼话,我在回来后,就派人暗中买通了几个喀喇沁的头人。这里的白毛风天启七年就停下了,他们的牛羊牲畜满河谷都是,哪里会饿死?”
祖大寿一惊,“所以说,束布的这次来,不仅是为了试探,而且也是为了建州买粮?他就不怕我们发现,把他在这边城给做了?”
袁崇焕道,“这你就不懂了,束布的这次来同我大明互市,也是他的最后一趟,之后他必然以这些粮食和喀喇沁三十六家为资粮,直接向黄台吉投诚效忠!”
祖大寿劝道,“督师,这个定论会不会下得太早了?这些部落都像墙头草般,来回摇摆,就为了能不受约束。”
“以前或许如此。”袁崇焕又倒了一杯茶,呷上一口。“但现在建州吞并科尔沁后,向西已再无遮挡,草原上的部落都要选择,是跟随建州,还是北元余孽察哈尔,抑或是大明?”
“束布的这次前来虽然态度卑微,似乎是不愿开罪我们,但对最关键的收编问题完全避而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