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吧”位于一条典型的北方城市里东西方向的街道口东端,当地人习惯称之为“胡同”,据说是历史上曾经某个朝代驻扎军队的地方。
“藏吧”其实是一家酒吧,但因为有着雪域高原的风情特点,特别是地道的酥油茶,所以战伟叫它“藏吧”。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印格时光”。
鲁云每次来这里都是点三杯Tequlia,而战伟却是酥油茶。
七月的城市,闷热。但今天,却有些异常的冷意。
4.
小雨夹着夕阳的光落在风衣上,“太阳雨,太阳雨……”战伟想着。
她不喜欢“太阳雨”,因为外婆说下这种雨是预示着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圣约克”号远洋货轮、“尖兵1号”低轨卫星出事的那天,都下过这样的雨,战伟想起通报里的内容。
推开“藏吧”的店门,“叮……”门后上方的风铃发出被撞击的声音。
“您的酥油茶”,服务生打断了战伟的沉思。
“哦谢谢,你是新来的?”战伟接过来抿了一口打量着他,因为坐的位置是背对着太阳,所以她看到眼前的这个小伙子面颊上仿佛环绕着一圈光晕。
“嗯!是的,这个月才来。”
“老陈呢?”
“他有事出去了。”服务生微微低下头,没有正视战伟的目光回答道。
“卓玛呢?”
“谁?啊,她最近要考试,所以……”
“哦!今天的味道正好,是加的竹盐吗?”
“嗯,是竹盐。”
“哦”战伟点头,“谢谢”。
“您慢用”小伙子转身走向吧台。
当他走到第五步的时候,战伟的左手瞬间从右腋处将粒子枪掏出对准了他。已经够快,但,还是“不快”!
……
眩晕感立即充满战伟的大脑,“我的孩子!”,这是她临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想到的。
修长的身躯从卡座滑向地面,又被年轻的侍者从容接住,搂在怀里。
酒吧一片寂静,却只有挂在南墙上那副绘有“黑金刚”图案的唐卡挂像在这一瞬间轻微
地抖动了一下,又好像没动。
“藏吧”里只卖甜的酥油茶,陈老板每次会按照战伟的要求单独为她制作咸的,加竹盐。
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战伟,大意了。
“藏吧”不大,只有老陈一人经营,偶尔,会请一位小时工过来帮忙。
5.
罗绒达娃摆弄着手里的银色小酒壶,一种扁平可以插在怀里的便携式酒壶,据说是丹麦产的。
达娃的民族属性决定了他当然喜欢酒和一切有关酒的东西,比如酒具。两个月前作为警院毕业生来到这座城市接受对口实习培训,在市公安局刑事大队。
张强是他的“师傅”,一个40岁的北方汉族男人,有两个三岁的儿子,双胞胎。
达娃最佩服师傅的地方有两点:
一是从没看到过他把枪放在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却总在需要出枪的时候神奇的出现在他的手里;
二是师傅只要把手一扬,对面的人便会倒下发出痛苦的喊叫。达娃发誓要在他实习期满回去之前,把这两点搞清楚。
不过,他有一点对师傅却是很不满意—绝对不允许达娃喝酒!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理由都不行!可他自己却经常拿出一个丹麦小酒壶时不时的“酌”一口,对,“酌一口”,这是达娃听师傅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当张强和达娃赶到“印格时光”的时候,门口已经拉起警戒围条,两名管片警官正在严厉叱责和阻止着周围好奇的人试图把他们的目光“射”到酒吧里面。
“您来了,强队!”陈雷抬起警戒围条。
“嗯,雷子”,张强拍了下他的肩头算是打了招呼。
“什么情况?”
“一名男性死者,这个酒吧的老板。报案的是那个女的,学生,来这儿做兼职的,大概二十分钟前。”雷子利落地应道。
“达娃”!张强顺着女孩站的位置向达娃努了下嘴便独自走进酒吧。
达娃来到女孩面前,“家乡的!”达娃心里一震,好久没有见到本民族的人了。
“你是藏族?
“是”
姑娘点点头,可能是因为听到本族的语言,加上达娃的长相和身上的警服,她惨白的脸上稍稍多了一抹红晕。是惊魂后的安定,但似乎还闪现出雪莲花初见晨光的一丝羞涩,达娃觉得。
“名字?”
“卓玛!”姑娘应道。
“把她带进来!”酒吧里的张强突然喊道。
卓玛有些犹豫,投向达娃乞求的目光,达娃扬了下头,示意她看向挂在酒吧屋檐下的风马旗,“佛祖保佑你”,并小声说道。
两人先后走进酒吧,达娃随手关上了门。
“叮……”
夕阳的最后一束光离开屋檐上的风马旗,雨,停了。
6.
下午六点钟,卓玛走出地质大学的校门。
原本是要明天才去酒吧做兼职的,但中午接到陈老板的电话说,一会外出办事,今天关门不营业了;希望她能下午课后过来帮忙打扫下卫生,更换店里的唐卡。
卓玛的家境很好,其实并不需要一份兼职来赚取生活学习费用,吸引她愿意去“印格时光”酒吧打工的理由有三个:
一是酥油茶。陈老板做的酥油茶比妈妈做的还好,在这座城市五年了,卓玛从未找到过比这家酥油茶做的更地道的地方;
二是陈老板年轻的时候曾在她的家乡当过兵——工程兵。所以,会说一口还算流利的卓玛的家乡话,而且,在卓玛的大学专业上两人也有些许的共同话题。比如经常给她讲一些挖隧道、打地洞时遇到的技术问题和奇闻怪事,还说有机会给她看一个“神秘”的东西。
三是陈老板人好、信佛。
“卓玛!去哪?回我家吃晚饭啊!”一团“风”挡在了卓玛的面前,把一股“ChanelNo.5”的味道撒向她的全身。
萧丽出现在卓玛面前,卓玛很佩服她!
因为自从她入学的那天起,就没有见过这位同届不同系的女孩穿过长裤,而总是裙子!并且是卓玛认为的“很短”的那种。
尽管卓玛疑惑学校不是有学生的着装规定嘛,为什么……?
后来她放弃了纠结——
一是因为萧丽的个子,一米八多的身高对于只比自家养的牦牛高些的卓玛来说,她穿什么样的裙子恐怕都是“短的”,何况萧丽确实很喜欢尽可能的去“全部”展现自己那双修长白滑的腿;
二是虽然卓玛也听说过学校因为萧丽的着装找过她几次,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好像是她家定期会向校方捐赠很大数额的助学金之类。她的家族企业是国内某大型航空公司的重要股东。
“现在不行,萧萧,一会要赶到酒吧去。”卓玛答道。
“不是明天吗?”
“陈叔有事,酒吧不营业,让我临时过去打扫下卫生,换换唐卡。明儿是周末,客人多。”
“哦,那你完事来我家吧,今天是我农历的生日,陪我再庆祝一次!”萧丽原地蹦了一下,又转了个圈儿。
“漂亮吗?”
“什么?什么漂亮?”卓玛有些懵圈地回问道。
“裙子,是裙子,我的卓玛!”
“哦哦,下雨了,你不冷吗?这么——”卓玛想说“这么短”,可又觉得说了也不管用,所以用了省略的表达方式。
“夏天了,卓玛,知道吗?卓玛!属于我们的季节来了!”萧丽绕到卓玛的身后,“动物交配的季节到了。”小声地笑着说道。
“我先回了,一会见。”不待卓玛回应,萧丽转身走向马路对面自己的“CLCClass级奔驰”车,司机已经站在打开的车门旁。
“野生牦牛的交配季节是九月份。”卓玛嘀咕道。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头上的棒球帽,又不自觉低头看看自己的牛仔长裤后,便沿着道路向东走去,城市地铁十号线在那边。
夕阳里,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7.
老陈最近心慌意乱的感觉又来了,一个梦境经常出现在夜晚的睡眠里:“206深井工程、‘同志们,我们要发扬老一辈同志们的那种不怕牺牲……绝不允许泄露……起爆!快起爆!’、白色的闪光、站起来行走的,像是袋鼠或者,或者蜥蜴一类的东西、战友的惨叫声、塌方的轰隆声、自动步枪的射击声、岩浆里的‘大鱼’、向日葵,对!能把特种工程车卷起十几米高的‘向日葵’……”是的,如果没有班长踹的那一脚,自己恐怕也会象班长一样被“它们”带走了。
酒吧南墙上挂着一幅“黑金刚”图案的唐卡,老陈很少会去直视,却从来都把每天开门营业的第一炷香“上”给它。“
经常来店里喝咸的酥油茶的那个女的是干什么的?她和鲁云是什么关系?”
说实话,老陈有些恐惧,所以同样很少会去直视那个女人的眼睛。
不过,他还能确认的是:她受过专业训练,也一定去过那个地方!
“如果再见到,给她看看那块石头。”老陈心里想着。
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响起,是妻子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带孩子去医院,女儿近段时间一直咳嗽。
酒吧生意不太好,客人来的不多,房东也不愿意少收租金,所以老陈不得不考虑将生意转让了。当然,还有那个原因……
地产中介那边倒是推荐了不少意向买家,但,看的多、谈的多、却都把转让费压得很低,“唉!”老陈心里叹息。
他摘下挂在店里墙上的营业执照,准备先去办理年审手续再带孩子看病。
卓玛在酒吧兼职有几年了,是个不错的孩子,老陈很满意、很放心这个姑娘,店门钥匙卓玛也有。最重要的:她是扎西班长的孩子。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研究生毕业了,然后,把这个店就……”老陈这样合计。
“叮……”、“叮……”!风铃间隔响了两次,“您是陈老板?”一个声音出现在身后,“东西在哪?”
8.
当侍者抱着战伟走出“藏吧”里面操作间后门的时候,卓玛推开了前门。
“叮……”!门上端撞击从房顶悬下的风铃一下子刺穿了原先的寂静。
少时,“啊!”卓玛惊恐的叫声响在血腥味弥漫的空气中。
9.
“你带不走‘它’!它只会跟,它想跟的人走!你不明白,它来这儿,是安排好的……”陈兵临死前向年轻的侍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