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第一次见清余,是受封成仙的日子。那时的清余约莫还是少年模样,红衣玉冠,长发如墨,在一堆神仙中很是扎眼。再后来,少年逐渐褪去稚气,换回一身不世居的孤傲,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间的清余会是这样一副模样。
“不哭。”小皇子用胖乎乎的小手拭去江宁眼角泪滴,一双大眼睛看着江宁。
江宁握住小皇子的手,眼角还带着泪,嘴角却有笑意,光阴五百载总算是没有辜负他。江宁知道小皇子是清余的转世,这么小的孩子,肯定不会记得五百年前天上的事情,可他可以慢慢等,等小皇子长大,等他再回天庭。江宁心中一时惊一时喜,竟不知该说什么,他捏着小皇子的手,眼神里都是温柔,顿了半天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覃祯。”
“那我带你去找你父皇?”明知覃祯什么也不记得,对着他,江宁也端不起仙君的架子,连自己的称呼都给改了。
覃祯点点头。
这边江宁寻着了清余的转世魂,心里正乐。
那边寒山寺大殿里,陆恩和韩林修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闹的正僵。
陆恩去而又返,抱着个孩子疯疯癫癫说是什么应命之人,韩林修在一旁冷眼相看,一言不发。
韩林修看不惯陆恩,看不惯掌命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他不是个信命的人,也从不相信那些所谓的天命之论,之前陆恩将小皇子说为是什么天命所托的人,举国是安乐了,宫中一直不不太平,这些年出了多少的事端他心里是知道的。
这个所谓天命所托的覃祯,除了给朝廷找了一摊子麻烦事外,再也是没用。
这些年,宋主越来越相信鬼神,寺庙起了一座又一座,各司大殿里也贡上了各路神仙,各行各业,先富起来的倒是那些僧侣。
每每想到这里,韩林修就更是瞧不上陆恩。
韩林修不待见陆恩,陆恩却待见韩林修。只因他是当朝的丞相,又与皇帝是生死之交,要是哪一日韩林修发起疯来逼着皇帝取消了掌命司的建制,他陆恩也无可奈何。
雪镜听完陆恩禀告皇帝的话,若有所思道:“原来这就是掌命司一直找的天命之子。陆大人,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可始终是不明白,本朝有小殿下,怎的又冒出来什么天命,什么祥瑞?”
“娘娘有所不知,大命随大劫,小殿下命中有两个劫难,一次血光之灾,一次……”陆恩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皇帝,咽了一口唾液说,“一次刀兵之争。星像所说,唯有这位姑娘才能化解殿下的劫难。”
皇帝果然微微变了变脸色,皇家的刀兵之争是什么,谁也说不准。
玉书一脸担忧道:“难怪小殿下总是生病,还遇着些寻常孩子遇不见的东西,原来是这样。”
这时候,皇帝皱了皱眉。
雪镜知道皇帝心中看中小皇子的天命,继续说:“陆大人,你说这孩子是小殿下的福星,自然也是一国的福星,要如何处置这孩子?”
“这……”陆恩拱手弯腰,额头上都快要冒出汗来,他只管找,哪里想过找到之后要怎么处置,更是不明白四皇妃为什么要这样问他。他忽然想起四皇妃之前说很喜欢这个孩子,四皇妃又没有子嗣,所谓富贵险中求,索性大着胆提了一个建议:“这……最好是养在宫里,找……一位贵人……”
“本相问你,陆大人,你是要把这孩子当公主养吗?要不是陆大人每日在掌命司中清心寡欲,本相还以为这是陆夫人给大人生的第二位千金了。”
陆恩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很是好看。
皇帝摆摆手说道:“好了,带回宫中也确实不妥,陆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陆恩被韩林修拆了台,心中正不爽,他灵光一现,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在现在拆一把韩林修的台,又能在以后和韩林修多一层关系,陆恩回道,“陛下,韩相膝下无子,不如把这孩子交给韩相来养。韩相学富五车,宽厚仁义,定然能教出来一位有见识有才华的小姐。”
果然,韩林修不由分说的拒绝了他。
雪镜说:“韩相还未娶妻就要带着个孩子,怕是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韩相了。不如在朝堂上另挑位娶了妻的、家中孩子不多的、品行和才学也都不赖的大人。”
陆恩不怕死的接着说:“娶了妻的、家中孩子不多的大人在朝堂上比比皆是,品行和才学不赖的大人也大有人在,只是要比过韩相就很是勉强。况且养着我大宋的祥瑞,比的不是财力人力,朝堂上,论与皇室的关系,没人比韩相亲,论对陛下的忠心不二,也没有人比得过韩相。所以说,韩相是不二人选。”
韩林修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帝截住了话头,皇帝说:“嗯,就这样定下来吧。”
如今皇帝开了口,容不得韩林修拒绝。韩林修只好用化目光为利刃把陆恩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剜了个遍。陆恩心里打着什么算盘,韩林修是知道的,可他以一句忠心不二把韩林修架在了那里,搞的他不答应就有多不忠心似的。
陆恩不理会韩林修,转过身默默抹了一把汗。
一个祥瑞的事解决了,另一个祥瑞又出了事端。皇帝刚踏出大殿门,就见自己亲点给覃祯的两位侍卫中的一位快步跑来。
皇帝及众人心中皆是咯噔一声,莫不是覃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小侍卫三步两步跨上台阶,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不……不好了,小殿下走丢了。”
陆恩气急败坏的走过来,踹了侍卫一脚,大声呵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殿下去抓兔子,不许我们跟过去,我们等了一会儿不见小殿下回来,去寻时已经找不到了。”
“愚蠢,你们不会偷偷跟着吗?”皇帝动怒道,“围山,找不到祯儿,一个人都不许走。”
众侍卫听了命,分作三路,一路留在这里保护皇帝,另一路跟着将领浩浩荡荡前去围山,最后一路都是些轻功甚好的精锐随着先前的侍卫去寻覃祯的下落。
这群精锐还没下得了山,就遇见抱着覃祯往大殿赶来的江宁,覃祯好像和他聊的挺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