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瞧得分明,站于左侧前列对于李崇不甚感冒的乃是羽林虎贲中的高级将领。
他们出身世家门阀,背景深厚,又多为三、四品如羽林前后左右将军、各郎将,执掌兵权,自持身份。
相较之下张宁尽管也是三品,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远不如前者。
宗室元长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眼看着其因顶撞李崇而被当场褫夺军职,其余羽林虎贲将无法再坐视不理,当即有人开口道:“大将军,战事未开何至重罚军中宿将!”
“元长麾下六千部曲皆敢战猛士,大将军临阵削将岂不是折损我军战力,动摇大军军心吗!”
“按大魏律,四品羽林郎将唯有陛下方能任免,将军当真要一意孤行么?”
数名将领同时横刀出列,出口质问,与其说是为元长求情倒更像是与李崇公开对峙。
李崇对待下属素来宽厚,况且历经三朝深谙为官作将之道,昔日镇守荆洛与南朝对峙,于数次激战困战中不落下风,稳固一方不可谓没有手腕。
张宁相信李崇如今看似一言不合褫夺他人军职,实则定然是经过缜密权衡,谋定而动之举。
于军律于情理,其都占据着大义,可即便如此仍是招来了羽林虎贲诸将群起围攻!
愈是这般张宁愈是心惊胆寒,连李崇这样的元老宿将都无法压制中军的桀骜将领们,还有谁能做到?
这场北讨战事又当如何?
帐中气氛一度降至冰点,方才那些受李崇军令而慨然出列,领下一道道艰苦卓绝任务的将校们亦是紧闭嘴唇不敢多言。
昔日中军整扩,孝文帝召天下骁锐二十余万入羽林虎贲,其中不乏各州郡,镇戍中的佼佼者,背景不凡,代表着州郡镇戍中大族豪强意欲向朝廷靠拢,攫取更多权位的决心。
然而中军之内宗室诸王,门阀世家不计其数,倾轧何其严重?
各将军郎将多是专权自恣之辈,平日里败坏纲纪,战时又穷于筹策,无力应对强敌,赏罚不明下致使各州郡佼佼者们仅为将校,难以出头。
时至今日军中将校已是多为当初各州郡佼佼者们的后人,好不容易遇上李崇这样的宿将领军,自是想着拼尽全力以搏取勋劳,受其拔擢。
这非是要改换门庭,而是真真正正的无奈之举。
可这般举动看在各将军郎将眼中何其刺眼?
元长是何人?乃是堂堂大魏宗室!
宗室与外戚间的矛盾时日已久,历朝历代尽皆有之,如今李崇向元长动手正好是给了诸将一个绝好契机。
李崇浑未在意诸将的顶撞,他轻捋长髯沉吟稍顷道:“此番出征,本将受陛下嘱托北讨蠕蠕,说上句以肺腑之亲,托腹心之重亦是毫不为过。
如今大军集结于此,却仍有狂徒敢于公然失期,进而使得进军一事受之影响。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我军届时深入大漠,因此致使事有不谐。
诸君,我等当之如何?”
十万大军细分之下,各军何止数十,一军失期其实可大可小。
然而此刻任谁也道不出李崇半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