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萨克,只有冬季哥萨克高大雄健的顿河马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万念俱灰后便是身心的彻底放松,极致的寒意让他彻底晕厥了。
“还是失算了,原来可恨的哥萨克早就发现了自己,与其被他们抓回阿斯特拉罕,还不如就此一了百了”
灵台最后一丝清明让他真正万念俱灰了,那是一种由死亡、挫败感、恐惧交织而下的感觉。
“黑屋!”
随着最后一个词语的出现,以及哥萨克恰西克马刀在夜色中闪现的寒光,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
“黑屋......”
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已经置身于真正的黑屋了。
在俄国人所有的省城,都会建造克里姆林宫,一开始是哥萨克军队的驻地,后来慢慢便成了政府、教堂、新军的驻所,所谓“内城”是也。
与外城城墙的通体白色不同,克里姆林宫的城墙却是由烧制的红褐色大砖砌成,里面的建筑也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多半以圣母升天大教堂或者圣三位一体大教堂为中心,周围杂以政府机构、官员居所、歌剧院而成。
而外城则成了哥萨克、商人、小地主的所在。
在富丽堂皇的克里姆林宫最耀眼的建筑圣母升天大教堂的地下,就是令少年不寒而栗的黑屋了。
黑屋原本是用来关押异教徒或者犯了罪的教士所在,不过随着俄国的逐渐强大,以及疆域的愈发辽阔,北极圈附近的修道院就成了这些人新的关押之所,而黑屋则慢慢演变成了关押死硬异教徒的地方。
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无尽的黑暗,让少年又陷入了颤栗般的恐惧。
但他现在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晕眩、寒冷包裹着他,这晕眩不是因为寒意带来的,而是高烧带来的,陷入沼泽地后他的全身湿透了,而现在他身上依旧是那湿冷的冬衣。
慢慢地,他似乎感觉舒服起来。
其实那是幻觉,极致的高烧让他已经体会不到寒意了,但愈发浓郁的晕眩让他慢慢失去了意识......
“浑台吉......”
就在此时,黑暗的深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浑台吉”一词让他稍许清醒了一些。
“我是现任土尔扈特大汗敦罗布喇什嫡长子,一生下来就封为浑台吉,我十岁那年来到阿斯特拉罕为质,随行的还有辉特部台吉之子楚琥尔,杜尔伯特小台吉巴雅尔,以及一直侍奉我长大的乳娘萨仁额吉”
“我偷偷跑掉了,楚琥尔、巴雅尔、萨仁额吉也脱不了干系,估计也被关了进来......”
“额吉......”
最后一丝意识支撑着他喊出来的不是萨仁额济,而是自己的亲额吉,远在伏尔加河,也就是他们自己嘴里的额济勒河西岸冬季营地维特梁卡的额吉。
他原本已经从冰冷的地板上挣扎着端坐了起来,喊出额吉后便“砰”的一声再次倒下了。
一个极为雄壮的少年跑过来扶住了他,但已于事无补,少年最后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了,无尽的黑暗彻底笼罩了他......
“咻......”
黑屋里似乎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声响,然后一个奇特的景象出现了。
连一盏油灯也无,从来就是黑魆魆一片的黑屋陡然亮了起来!
此时少年的身边出现了三个人,除了刚才那雄壮少年,还有一位面色白皙的少年,以及一位约莫四十上下、满目焦急的蒙古妇人。
他们以为是俄国人下来了,虽然有些恐惧,但突然出现的亮光还是让其原本悲哀、恐惧的心情稍稍放松下来。
按照他们从阿斯特拉罕城其他皈依了东正教的诺盖人、土尔扈特人、巴什基尔人那里得到的消息,黑屋从来就没有亮过,连新皇登基时也是如此。
难道俄国人良心发现,准备放他们出去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许久,目光一直没有从那道铁门处移开,但除了刚才那阵“咻”声,便没有再多的声响传来了,更没有俄国人从铁门外面的旋转楼梯拾级而下。
光亮在逐渐衰微,随之而来的暖意也在减退,隐隐中,三人似乎听到了一阵婉转又激越的歌声,这歌声迥异于俄国人,也不同于诺盖人、巴什基尔人,连迁到伏尔加河地区的德意志人也不同。
倒是与蒙古人有些相似,但又有一些不同。
“昆曲!”
当黑暗再次笼罩时,四十五岁的萨仁额吉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三十年前,她还是少女的时候,随着遥远东边的大清帝国派来与部落接洽的图里琛使团里面的昆曲班子的声音。
当时图里琛使团为了与土尔扈特部落接洽以共同对付准噶尔人、俄国人,除了对当时的大汗进行册封、赏赐,也有担心部落身在万里之外的异域,逐渐被俄国人同化的心思,除了携带来自北京的大喇嘛讲经班,还有一个戏班子。
戏班子就是图里琛的创见。
由于使团要在部落逗留许久,图里琛便自作主张将自己的戏班子带了过来,当然了,路途遥远,他携带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武生,唱的也是家国伟业的武戏......
正想着,那雄壮少年楚琥尔怀里的少年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又一动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