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文微微颔首,继续报出下一个人的信息。
……
癞头三的话让段迁很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已经足够好了,却没想到被人说出一眼便看出不凡这样的话来。
若换作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或许很欣喜,但是对于段迁而言,这却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纯粹只是癞头三的恭维,可是这乞丐倒也不像溜须拍马的人。
癞头三见段迁神色有异,笑问道:“公子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评价?”
段迁故作镇定地摇摇头,答道:“不,只是不喜欢三先生故作奉承罢了。”
他决定试探一下癞头三的反应,若刚才那句话并非恭维,他必定要仔细审视自身的行为才是,或许这些年来接连的成功已经让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癞头三微笑着摇头道:“公子谦虚了。癞头三并没有恭维。若非要说个具体,癞头三走进王府的时候,虽然公子和其余人一样,都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王爷身上,但那些庸人眼中全是热切,看向自己贵人的那种热切,而公子眼中则全然是审视,甚至连半分恭维都没有。。”
段迁一惊,他大约明白了自己的疏忽所在。
不过此刻,他当然不能说那是自己的疏忽所致,只好赞同了癞头三的观点。
他欠身道:“三先生真是好敏锐的洞察力。”
癞头三哈哈一笑,摆手道:“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唤我作阿三。三先生这个称呼太过讲究了,癞头三担待不起。”
段迁只好改称癞头三作“阿三”,癞头三于是又一笑,再道:“还没有问过公子的姓名,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段迁答道:“在下钟川廷,鲁州人士。”
癞头三一揖到地,道:“原来是钟公子,失敬失敬。”
他直起身,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时候不早了,癞头三不该耽误公子休息,还望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段迁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无妨。既然如此,钟某告辞。”
癞头三最后一次向他作揖行礼,才转过身回到街角,拉过一袭破棉絮,就着脏兮兮的破布袍,卷着一团和小乞丐们挤在一起睡了。
段迁则继续向客栈去,时候的确不早了,他已经有了些许困意。
……
当他回到客栈时,客栈只有一盏风灯依旧亮着。孤零零的灯火在黑暗中尤为醒目,那摇曳的光影,宛如一个索命的厉鬼,又似一个惨死的怨灵。
段迁定了定心神,将脑中不愉快的幻想抛开。他将右手缩回到袖口内,按住隐藏的兵刃。
兵刃还在袖中。
他不由地松了口气,只要兵刃在手,他总是能安心许多。
他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养成了随身携带兵刃的习惯,这兵刃当然既是指这中看不中用的金丝长剑,又是指隐藏在袖中的翎羽刃。
翎羽刃是一种奇门武器,分作两段,前段为翎羽形状的利刃,后段则是细密坚固的一段锁链。这武器除了其独特的用法外,既可以作为暗器,也可以将前段拿在手中用作匕首,同时还可以用作长鞭。
将锁链紧紧握在手中,缓步踏上木质台阶。
没有任何异变,只是老旧的台阶发出一阵声响。
那声响在客店中回荡着,竟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是不是枉死鬼魂的悲鸣?
没事的,兵刃还在手中。
但实质的兵刃好像没办法对付鬼魂这一类传言中无影无形的东西。
他摇摇头再次抛开心中的疑虑,终于顺着台阶继续向上,好不容易到了二层。
再穿过一条鬼气森森的长廊,自己的房间门已在眼前。
他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搭在门上。忽地,只见他脚下轻轻一点,身形腾飞而起,一下贴在天花板上。与此同时,他快速探出左手,在门上轻轻一拍。
房间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什么也没有,段迁长出一口气。
他小心地落回在地上,却不直接走进门中,而是猛然甩出右手,翎羽刃激射而出,径直将房门洞穿。
门后什么也没有。
段迁松了口气,终于跨入房门。先是小心地关上门,又在门和窗户的缝隙旁挂上一个细小的铃,这才把翎羽刃收回手中。最后将佩剑解下放在桌上,卸下腰带,然后将长衫解开。
长衫下面是一件贴身的金丝软甲,在若有若无的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寒芒。
他没有将软甲卸下,而是直接换上了一件短袍。
做完这一切,他又小心检查了床下和天花板,才谨慎地躺上床。
翎羽刃依旧在手中,一旦发生异变,他必定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窗外传来一阵异响,这是虫鸣,还是别的什么声音?似乎是风声?
段迁忽然睁大了眼,他感觉到了一个人的气息。作为一个刺客,他对于人的气息从来都非常敏感。下一刻,他已经确定那人的目的地正是这间房。
刹那间,困意无影无踪。
只见他迅速弹身而起,一下子窜到房梁上,眨眼间又静止下来,再没了声息。
下一刻,他看见窗户被从外侧挑开,一个矫健的身影翻滚着窜入房中。
身影刚一落地,便又向侧面一滚消去声响,顺势站起。
段迁微微皱眉,他不记得自己邀请过谁,而他并不是一个喜欢不速之客的人。
不过他依旧静静地伏在房梁上,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终于,这人向前走出一步。而这一步踏出,便进入到房梁的正下方。
就是现在。
在他这一步将要落下的瞬间,段迁翻身跃下房梁,右手捏着刀刃,准确地抵住此人的咽喉。
制住对手后,段迁并没有急于将目标击杀,而是冷声道:“这里不欢迎你。”
他的左手很快搭上目标的咽喉,稳稳地停在颈动脉旁边。
这人忽然出声道:“喂,等等!”
段迁听出了这个声音,不禁吃了一惊,奇道:“是你!”
这人发出一声苦笑:“啊,是我。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把我治得死死的?”
但段迁并没有放开手,而是寒声问道:“我的任务不该会有别人知道,说,你到底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