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来往了十余招,李书鸿只守不攻,向飞只攻不守,一刀快过一刀,一刀强过一刀,身法、步法也随着刀势越来越快,在连绵不断的攻势下,夺命刀法的优势被完全发挥了出来。
前十余刀时,李书鸿尚能安然用微小的步法移动配合木剑拆格抵挡,但十余刀后,舍命刀法的强势让李书鸿也不得不专心筑起剑势守卫,但李书鸿忽然一改守势,主动出击,以攻代守,每每都比向飞快上一分,剑尖点在他的刀背,却又触之即走,剑法之飘逸洒脱如蜻蜓掠水、游龙经天。
又斗了四十余招,向飞完全无法抓住李书鸿剑势的破绽,他的快刀,却每每都在快要触到李书鸿的瞬间或被闪避,或被格断,他与李书鸿的差距,太大!向飞红了眼睛,忽然跃起朝前挥出一刀,完全不合常理的一刀。
余云在旁边看的呆了,这跃起的一挥将所有斡旋的余地全部放弃了,倘若之前的夺命刀法只是放弃了守势,却留着变招的余地,那这一刀,将这种余地完完全全地放弃了。
这一招压缩了对方的格挡角度,却把自身的空门完全展现在对方眼前,倘若对方速度比之自己只快上那么一筹,那么便可安然将剑刺进向飞要害而从容躲过这一刀。
夺命刀夺命刀,欲夺命,必先忘生。
向飞的内力毫无保留地使将出来,烈风吹拂,将原本李书鸿赠与的草帽也吹翻在地,余云无暇顾及,直愣愣看着场中,他知道,这场比试快要到了尾声了。
李书鸿面对气势踏入巅峰的夺命刀法,反而不再试图躲避和以快打快,将脚步停住,内力灌入木剑,木剑闪烁着青色的光芒,正面硬抗住向飞挥来的这一刀。
剑势未破,李书鸿倒退了两步,向飞再度踏前,扭身借助腰力,刀的速度再度拔高,朝李书鸿挥出,这是夺命第二刀,李书鸿再次挡住,却倒退了四步。
向飞前跃,将刀高举头顶,用尽全力向下压去,这一刀蕴含的气势、内力和能借的势都达到了顶点,李书鸿陷入刀势正中央,这次却无论如何逃不开了。
刀剑相撞,迸出剧烈的撞击声,狂风大作,旁边一棵小树,竟被风吹得折了。
余云在马上只觉得像铜钟罩头,被人在外面狠狠敲了一下,只觉得胸闷气短,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马儿嘶鸣两声,口里吐着白沫倒在地上,余云被摔了个仰面朝天。
来不及去看自己的伤势,余云支起身子,朝那边两人看去。
李书鸿的木剑横在身前,却已断了一半,向飞还保持着双手持刀前劈的姿势,嘴角有鲜血流出,落在地上,滴答作响。
向飞身子一软,李书鸿将他扶住,坐在地上,运功为他疗伤。
余云站起来,拖着只跛脚踉踉跄跄走到二人身边坐下,心中还未从刚才最后一刀中回过神来。
向飞止不住地咳出鲜血,缓缓抬头,道:“多谢前辈不惜涉险也要让晚辈见识到极限,原本,最后那几刀是不可能出现的。”
余云奇道:“向大哥何出此言?”
向飞勉强笑了笑,道:“最后那几刀是疯魔的刀法,威力绝伦,但从来不可能有人完全放弃防守而只有进攻,因为那样的人与人斗武是不可能不死的。事实上夺命刀法的主人岳正辉也没使出来过,他只是将这种想法写在了刀谱上,没想到今天居然叫我用出来了。”
余云笑道:“剑神前辈说若向大哥能逼得他伤你,你就可以实现你的心愿了。”
向飞笑道:“做不得数的,最后根本不是我逼的前辈伤我,而是逼得自己伤的自己。哪怕前辈故意引我使出最强的三刀,也故意陷入我的刀势之中,我却连剑神前辈一半的功力都没能逼出来。”
李书鸿将手放在向飞背后,运行真气助其推宫过穴,向飞只觉浑身一暖,胸口一闷,一口腥甜鲜血喷出,沉郁之气也消了大半。
李书鸿笑道:“我也没能料到向小兄最后的那三刀,竟有如此威力,连我的剑都被折了去。”
向飞心里郁郁,还是挤出一个笑容,道:“前辈也莫要安慰在下了,若是生死之斗,我在前辈剑下走不出三招。”
李书鸿宽慰道:“向小兄也莫要自弃,放眼天下,你已有足够的实力自傲了。而且那夺命刀法也确实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若是实力相近的生死之斗,可在死局中寻得一线生机。”
听得这话,向飞心情稍微好了些许,李书鸿又道:“既然你我二人有缘,老朽就再多言两句,沉溺过往会限制你未来的成就,刀法是可以舍生的,但人心却是不能舍生。
“当初老朽初次见你之时,就知晓你心怀着仇恨,被困在过往难以走出。所以我赠了你一柄刀,那刀也是我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叫含笑刀,刀面刻着含笑花。我赠这把刀给你,本意不是让你寻仇,只是望你能超脱苦海,莫被枷锁囚禁一生,没想到你心智如此坚决,还恰好被你寻到了当初镖师岳正辉复仇所用的夺命刀法。只能说是天意难测,天意难测。”
向飞低头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时,已不见了苦闷,道:“我知晓前辈之意,只是恐怕,我再难回头了。”
他拄着刀站了起来,道:“感激前辈今日指点,若日后有所差使,在下定不推诿,只是今天,恐怕要先告辞了。”
李书鸿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也要回门派去。你的路我也不好多劝,但今天见到了余小英雄,老朽结个善缘,便将刚才我所使的游龙剑法剑谱送给你罢。”
李书鸿在庐内包袱中取出一本秘籍,交到余云手上,余云大声道:“谢前辈。”
再抬头时,便见李书鸿的背影先一步朝着路的另一头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余云手中还拿着秘籍,怔怔矗立。
向飞将手上鲜血抹掉,拍拍衣服,对余云道:“走吧。”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