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潜能往往需要同等的痛苦与悲伤来堆积,你永远无法一夜成人。}
这条街巷晚上几乎没什么人在行走,大都是一些破旧的房屋和老店面,偶尔竖着几个晃晃悠悠的旧路灯,执拗的照着坑洼不平的地面,散发着发昏的黄色光芒。
阮初踩着黑色的帆布鞋,裹着一个棕黑色的面包服,大概是将齐肩的短发扎了起来,然后用黑绳随意的绑成马尾。缓缓地穿过街道,步子迈的干脆利落,渐渐消融于夜色中。
这是老楼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拆掉,楼身的漆已经失色,楼内的白色墙皮也有的已经掉了一大块。阮初爬到顶楼,轻微喘气,从斜挎的棕色大包里掏出钥匙,进门。
“我回来了。”
屋子一片漆黑,散发着浓烈的酒味和呕吐物的味道。
阮初轻轻的叹了口气,神情无奈又淡定,然后走进厕所,地上躺着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中年男人,下巴上留着胡渣,头发遮住了一只眼,周围的啤酒瓶杂乱无章。
阮初抿了抿嘴唇,手开始无措的将碎发撩到耳后,她呼吸开始变得深沉和急促,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手关节因用力变得泛白。
她的不甘和反抗在巨大的生活面前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变得更无力,更弱小。
或许她应该平静一些的。
因为这就是她的生活,她的人生,她早就应该去习惯,去熟悉。人不可能一夜成人,她也一样。
阮初擦掉刚刚流下的眼泪,然后将地上的呕吐物和酒瓶收拾干净,去卧室拿了一床被子裹在男人的身上,动作连贯又娴熟。
阮初依靠在墙角里,房里开着一盏明黄色的小台灯,她慢慢的将身体蜷缩起来,静静地等他的苏醒,慢慢的自己竟靠着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充溢着饭香,身旁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想来可能是白天公司里太累,竟然睡的如此香。
厨房里杵着一个身影,阮初迷迷糊糊睁开眼,喊了声,“爸。”
男人起初没有吭声,忽然一阵咳嗽,用手不停的扇掉锅里冒出的烟。
阮初起身进了厨房,把锅铲从男人手中抢过来,对上一对浑浊的双眸,“我来吧。”
男人自己退到身后,转身开始寻找。
“找什么?酒吗?”阮初将菜从锅里铲出来,将盘子端到桌子上,“你自己辛辛苦苦维修赚来的钱,就全部拿来买酒吗?”
阮初心里闷着一股气,自从八岁那年,她与阮志安在一起生活,这八年以来,她就像是在酒缸里泡大的。
“不用你管。”阮志安语气生硬,像是戳到了他的禁忌。
阮初心中突然恼火起来,泪水即将夺眶而出,“不用我管?那好,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抱出来,让我和你一起生活?”
“因为我恨那个女人,我想报复她。”阮志安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极其平静。
阮初突然一愣,没料到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竟是一个报复的工具。
原来你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要报复我妈。
阮初心中竟没有那么的伤心,像是解开心中的一个系了八年的结,有种云开月明的感觉。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爸。”阮初把手中的筷子摆在桌上,轻声说,“一辈子都是。”
阮志安蓦然抬头,心里竟觉得有些难受。他看着在桌子上正吃饭的阮初,她因为营养不良的瘦小身躯,以及身上穿的破旧衣服,脚下的帆布鞋底子要磨烂的底子。每次自己喝醉酒时,醒来身边的一片狼藉已经变得整洁,她主动收拾,没有吭过一声。
阮志安眼角有些酸酸的。
我是不是真的毁了这个孩子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