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孙家不会无视自己输送过去的钱财,以及现在充当防护的金银。
见沈青停下,许三亏暗骂一声,心里祈祷派去的心腹能够快点带来援兵。
沈青不知道,方才因为大白,自己已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雨点淅淅沥沥地下,打在许三亏油腻的脸上。
“留守大人,你带兵至此,不愧是来找许某人叙旧吧!”
双方隔着距离,许三亏的声音透过雨丝,传了过来。
雨点带着寒意,但也有春日的一丝温暖,许三亏的话听着,却是比雨水还要冷冰冰。
沈青知道已经没有跟他客套的必要,也是大喊道:
“许县令未免有些太贪心了些。”
沈青的声音同样冷冰冰。
“哼,县令离任,带走这些东西乃是常例,哪怕就是放到州上,府上,甚至是放在司使大人那里,都是于我一般无二。”
“留守身后有单将军,我一介散官,比不得留守,这些黄白之物乃是我安身立命之所。”
许三亏说着,伴着雨声,竟然是有那么一些悲凉的意味。
见沈青默不作声,沉默片刻,阴恻恻问道:
“留守可知我不举居士这名号从何而来?”
听见许三亏的话,沈青眼皮抖动一下,哪怕是许三亏身边的护卫,都是不自觉地将耳朵支棱起来。
雅号这个东西,可不是别人取得,许三亏自从自称为不举居士,在整个河西之地很快都是传了出来。
在大明,自诩为不举居士,旁人可不是真的觉得你是不举,而是还以为胯下有着雄风,当作一桩美谈。
护卫们可没有这些读书人的雅趣,对于许三亏的话,都是好奇的紧。
但很快,他们就是失望了。
许三亏好像是极其痛苦一般,张了张口,却不是刚才的话:
“留守,就不能放我一命?这些金银,你我均分。”
语气里都是哀求。
“我放你一名,谁放那些东城的百姓一名。”
“父母官不行父母事,许县令说说,该不该杀?”
许三亏听见声音,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行父母事?呵呵?”
许三亏听见声音,心里讥笑,若是行父母事,自己能够当上这高台县令?
“留守说笑了,吾非父母官,只一牧民官而已。”
“留守只见高台县,又见其余州县如何?”
“佃户苦受军户盘剥,是我说服大族将佃户分开处置,留守可去问问,高台之中,除却仆役,那些下户对自己的光景是否满意?”
“甘州肃州的县令,知府,哪个允许流民进入城中,留守怕是不知,甘州城外,死在林巡抚手下的流民就有万人之多,至今野犬昼夜刨尸,鹫鸣鸦声不绝于耳。”
“而我,最起码是给了他们安身之处。”
沈青转身看见屠九,见屠九默不作声,看来许三亏说得倒是实话。
拨开刘砍刀护在自己身前的盾牌,沈青大喊:“许县令那可就是好官了?”
“除去财色二字,自认为良吏。”
许三亏不卑不亢。
“以亲待百姓,百姓亦以亲待你,何至于此?”
许三亏没想到这沈青还是个识文断字的,心里惊讶。
“暴民杀我父兄,奸我妻嫂,何不至于此?”
许三亏反问,胖脸上面被雨水一会儿就是被打得发白,雨水流过脸上的褶子,双眼通红,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许三亏大吼,沈青刚才的一番话好像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刚才的打算都是全然忘记。
“沈青,你要杀就是来杀,我许三亏先被别人欺,再欺别人,就被你所不容吗?”
沈青当然想杀。
但是他也在等,等雨再大一点。
许三亏护卫的火器都是被雨淋着,沈青不相信他们手里的火枪还能有方才的威力。
雨越来越大,知道护卫头子下令手下火铳,许三亏才是慢慢冷静下来。
屠九知道沈青一直没有动作是为了什么,心里尽管急迫,但还是耐下性子等着。
许三亏自知,自己既然逃离,府中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怕是已经被沈青尽数知道,心里有些后悔。
应当将那些贱人尽数杀了才是。
路上屠九将许三亏府中的腌臜事情都是告诉了沈青,屠九若不说起这些,刚才许三亏那番话,说不得还真能让沈青起了恻隐之心。
这个世道,除却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谁不苦呢?
可那那些捉来的女娃给自己当作禁脔,天地不容!
离着肃州哪怕是不到百里,天色已经变暗,派出去的人怎么也应该回来。
“今年真是个好年头!”许三亏看完天色,摸了摸脸上的雨水,心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