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1785年冬,神圣菲尔王国,首都袙合。
罗莎谢里尔深呼吸两下,忐忑地敲响了面前的黑色木门。
沉重的敲击声在长长的走廊间回荡。
这里是臭名昭著的宗教裁判所,负责侦查、审判和裁决神圣教廷认为是异端的法庭,也是无数异教徒与异见者们的埋骨地。
冬日的凌晨,白色的雾气尚盘踞在首都的大街小巷,一阵冷风掠过走廊,罗莎不由得拉紧了披肩。
周遭安静的吓人,只能隐约听见一两声受刑者的哀号。
“门没锁,请进。”
过了好一会儿,门里面传来一声极不情愿的低沉男声。
罗莎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她推门走进,立刻被里面烟草与酒精混合的强烈气味呛得咳嗽起来。
这是一间狭小的办公室,光线昏暗阴沉。
一侧的架子上,乱糟糟的各种卷宗一直堆到天花板,另一侧的墙壁上则挂满了武器,长剑、弯刀、连枷、火枪,地面上甚至插着一杆骑士角斗用的骑枪。
就在卷宗与武器的交界地,一个高大阴戾的男人披着神袍,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往杯子里倾倒着烈酒。
桌子上竖立的名牌诉说着男人的身份:莫里斯裴迪,六级审查官。
罗莎顿时对于新上司的印象极不友好,但她还是肃立行礼,“见习审查官,罗莎诺谢里尔,向您报道!”
莫里斯抬起醉醺醺的眼睛打量这个实习生:不过二十岁上下,一副很严肃的表情,但脸上还带着稚气,不过他并无看轻这位见习审查官的念头。
罗莎诺谢里尔,是谢里尔伯爵的长女,年幼的她就因卓越的天资被秩序神殿的长老收为弟子,甚至有传言教皇冕下想要让她成为下一任圣女。
莫里斯不免有些好奇,这样一位高傲的公主殿下,为什么选择来宗教裁判所这种鬼地方?而且特意要求从最基层的见习审查官做起。
而罗莎则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有一种隐藏得很好的责难。
莫里斯低咳两声,“欢迎来到刑讯部九处,谢里尔小姐。如您所见,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九处负责的是最为危险的异端,伤亡率一向是最高的,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新人来了,总之,欢迎。”
“请问我应该在哪里办公呢?”
罗莎盯着六级审查官身前的办公桌,办公桌的左边是铺天盖地的卷宗,右边则是沾染着点点血迹的武器军火,这张有些年头的办公桌置于其中,如同软弱的帝王一般无助地瑟瑟发抖。
莫里斯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审查官的办公室应该在刑讯室里,这里只是我们的休息室,您有什么私人物品也可以丢在这里。”
罗莎点了点头,把雨伞立在门边,又把手提袋丢在办公桌上面,“我们工作的内容是什么呢?”
“当然是审问了,目前九处负责的罪犯只有一个,”莫里斯双手撑着办公桌站起来,从左边的卷宗堆里抽出一封,“顺带一提,您学过速记,有拷问师证书吧?”
罗莎点头,双手接过卷宗拆开。
亚伦,姓氏不明,22岁,极度危险的巫师,异端组织“无信者”首脑,疑有精神控制或类似能力,序列不祥1,祸名为“黄昏宣告者”。
曾策划并实施上百场恐怖阴谋,组织过超过三十次对于教廷高层的刺杀行动,直接或间接杀害超过十万人。
后面则是关于那些阴谋,刺杀的具体卷宗调查,手段之残忍,场面之血腥,简直不能付诸于笔端。
罗莎越往后看越觉得心惊,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超级人渣!
将其逮捕的八级审查官对他的评价:极度危险!!!建议当即处以火刑,然后把骨灰在圣水中浸泡一夜后埋入地下一万米!主啊,抓到他后,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罗莎轻轻抽了一口冷气,她没有想到一上任就有审问这种级别的危险罪犯的机会,心底不由得激动起来。
莫里斯不快地瞥了她一眼,“那家伙极为危险,请您要小心,千万不要独自和他共处一室。自从他落网以来,已经有数名的审查官离奇死亡,最诡异的一个,他在家里把自己的肚子剖开,用自己的内脏在画纸上画画,现场极度血腥残忍,最老道的验尸官都吐了出来。”
罗莎顿时感觉后背一凉,她想象了一下死者用自己的内脏画画的场景,顿时感觉早餐在胃里面翻滚了一下。
莫里斯于是愉快地笑了,“请跟我来吧,小姐。”
罗莎连忙攥紧卷宗跟上。
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莫里斯审查官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门后是斜向下的深邃通道,莫里斯从墙上取下手提油灯,带着她继续向下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通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道铁门,莫里斯用指关节敲了敲门。
“口令?”
“神圣照耀菲尔。”
铁门吱呀打开一道缝,一只诡异的幽绿色眼珠露了出来。
“怎么还带着小孩?”
罗莎立刻有些不服气地瞪向那只眼睛。
莫里斯呵呵一笑,“这位小姐可是秩序神殿长老的学生,听说连圣座都对她赏识有加,您这么说有些不合适吧。”
幽绿色的眼珠子吃惊似地又重新打量一遍罗莎,“失礼了。”
铁门缓缓打开,他们又走过一段通道,又连着这样通过了三道门才停了下来。
“一会儿进去之后,我负责审问,您负责记录,”莫里斯压低声音说道,“罪犯的回答您只管如实记录在纸上,但是务必一个字也不要相信。”
罗莎连连点头,心中对于上司的紧张甚至感到有些好笑。
莫里斯又重复了一遍“一个字也不要相信”,这才推开最后一道门。
刑讯室不大,铁栅栏前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摆着记录用的羊皮卷。
而在铁栅栏的另一头,一个苍白的青年被镣铐捆在椅子上,不仅仅是手脚,连手指头都被一根根地固定在椅子的扶手上,眼睛被一块黑布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