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0章,弹钢琴的小男孩(2 / 2)该死的乔首页

“这是个好建议,我会躲起来。但没有那么多人要杀我,除了一个两个。”

“一个两个就够了。”

“别说那么多话,好好接着我给你的东西。”我扔给他一沓厚厚的钞票和曼妮交给我的照片。

他起身离开,留下我孤零零的在房间里转圈。

雨水不停,潮湿的路面上总是飞来一些看不见的泥点,粘在我的皮鞋上,让我整个人看起来都脏兮兮的。

自从我将酒吧当掉以后,警察不停地在我的身边出没,他们就像从下水道里汩汩而出的污水,让人感到一种随时可能掉进深渊的危险。

我从一个旅馆搬进另一个旅馆,从一个黄昏走入另一个孤独的黄昏。

七叔一直以来都怀揣着足够的耐心看待一切,看似也同样在等着我从某个熟悉的记忆中醒转过来,像少年时那样在无望和无辜的失落中,踩着深浅不一的步子蹒跚着走回他的身边。

然而,自从我误入歧途以来,看到的所有暴力和贪婪,形同于一种无法丢弃的烙印,就像戴在女皇头顶的花环。

没有一个人可以忽略它,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簇拥它。

有谁试图去拥抱无法掣肘的快乐,就有一个人无法得到豁免,并受到无法免受的诅咒。

我将一个画着特殊符号的空壳快递丢进了路边的邮筒。

我向七叔说明,在解开毛瑟的死亡密码之前,出于江湖的道义,我也该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务去处理完面对的一切,尽管大祸将至。

做完这个,我顿感轻松。

一辆拉着警报的车子正好从我身边疾驰而过,车灯圆鼓鼓的,就像毛瑟来不及闭上的眼睛。

我鄙夷地望了一眼车子尾后的车灯,穿着一身黑衣朝着人群中走去。

我重新躲进坪山河边的那所铁皮房子里。

房里静悄悄的,电话机不见了踪影,竹制凉席和藤椅还在,铁门大开,窗台上站着几只白色的鸽子,一看见我就扑腾着翅膀,不停地咕咕怪叫。我从附近的集市上买来棉被,一件雨衣,一只三米长的鱼竿,还有一条足够我张开双胯就能将整条河流装了进来的高大的军用马扎。

我将羊皮本用防水塑料包好,系在鱼线上,每天都看着它在水底沉沉浮浮。

雨滴不停地散落在滚滚直下的涌流里,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只有那些还在下籽的红鲤鱼时常在江面上跳来跳去。

左右的邻居并没有认出我,却不停地和我打招呼,有时还会邀请我去家里做客。他们说得最多的还是那天有人开枪射击的场景,枪声和被蒙上荒诞外壳的情节是个讲不完的故事。

当他们提到那只被枪毙的巴西獒犬时,都说狗肉的味道好极了。

我多么希望每条狗都能多一丝忍让之心,如同人类一样能适时放下时常挂在嘴边的对于朋友的真心,只有那样,它过上的日子能比我现在好上一百倍。

如今,它为了主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扑上去,所以它死了。

我看着手里的羊皮本,就像看着一只已经死透的咸鱼瞪着眼睛看着我,它所具备的一种毫不刻意的温柔气质,让我感到此时正身处一个荒诞不经的氛围里。

我彻夜不眠,琢磨着那些摸不着头绪的字母和数字,就像读着毛瑟早就为自己写好了的悼文,或者说成一种关乎生死的启示。

说来也奇怪,自从我住进这个还算清静的铁皮房子,警察和其它危险人物再也没有找到过我,像是在躲着我而不是我在躲着他们。

唯一让我躲之不及的是一位不知姓名的小男孩,不足一米的身高,头发有些发黄,黑眼睛乌溜溜的,看起来比我小的时候要小多了。

他总是在我疲惫的时候敲打铁门,让那脆弱的铁皮发出比牛皮鼓响亮得多的响声。有时他给我送来一只才刚刚结蒂的青色毛桃,只有指甲盖儿那么大,有时会给我送来一条和他同样有好奇心的泥鳅,在掌心不停地扭来扭去。

一长串用竹枝穿透的葡萄干,一只从他母亲手里偷来的鸡蛋,我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喜悦将他们投入那只铁皮桶里,用小火煮熟,然后当着他的面吞下肚子里。

我试着教会他一些东西,玩弹珠,用头发丝捆住苍蝇的腿,拿柳叶儿吹口哨,斗蛐蛐,朝一根老树桩上投掷折叠刀。

他拿折叠刀的手掌还没有刀柄长,挥刀的兴趣却不亚于我对童年的怀念。

我就坐在临近河边的那扇破门而出的暗门旁静静地望着他,刀刃上的光能帮我照亮羊皮本。我低着头翻着羊皮本的时候,他也学着我的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和我盯着同一个地方。

当我合上书望向他的时候,他朝我翻白眼。你要小心点,你的猎狗在舔你的屁股,我说。

他开始笑,眼睛弯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