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成的目光这才又落到林鹿身上,沉默片刻,道,“吃了晚饭,你该回哪里回哪里。少年意气打抱不平么。这年头,少管旁人家闲事!”
林鹿明白过来,舅舅是将他当成可怜林鱼、所以管了闲事的人了。
“现在本是国丧期,婚嫁自是不行的......”
林鹿要说话,舅母和林鱼分别端了面条来了。
面条清汤寡水的,没有半点油水。许大成没有拿筷子,看着面条皱眉问,“鸡蛋呢?”
“孩他爹......!”舅母的声音有些尴尬,瞟了眼林鹿,面皮上笑的尴尬,语气讨好。
“拿鸡蛋来,客人在呢!”许大成话语生硬。舅母还没有动作的时候林鱼就转了身,很快的摸来二只鸡蛋,一只放到舅舅许大成面前,一只则是递给了林鹿。
“谢谢!”林鹿昂面看着林鱼,笑意暖暖的道谢。
林鱼脸一红,结结巴巴的回了句,“不,不客气!”。她的话声刚落,就听得院墙上的木门被敲响了,同时有询问声传来,“许大成在家吗?”
舅母忙应声在,手擦拭着围裙,跑上前去开门,林鱼则是身子一转,朝着屋子里避,到门边又悄悄的偷看林鹿的背影,然后手捂嘴,羞涩的笑。
木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二名军甲兵。林鹿舅母心里一喜,只猜官兵是自家男人找来收拾这什么林家女婿来的。她得意的笑并回头瞧林鹿,但在她回头的时候,那二军甲兵拿出了手里一卷册子,高声道,“许大成。”
许大成早已放下筷子,面对门站着了。他应了声,“在!”
那二军甲兵看了看许大成,将手里册子上许大成的名字拿笔一勾递上前,道,“现征你为北营正卒,你准备一下,三日后一早到京郊北营报道。”
“什么,正卒?!”林鹿的舅母一把扯住许大成,她护到他身前,神态恢复了泼辣,对着那二军甲兵道,“官差大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家男人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了,腰腿又一直不好,他怎么能去当兵卒?不能去不能去的!”她死命的将二军甲兵往门外推。
“闭嘴!!”许大成一把握了林鹿舅母的胳膊,将她拉扯到一边,伸手接了册子展开看了眼。然后对那二军甲兵抱拳施礼,“好!”
那二军甲兵也一样抱拳,去了下一家。
林鹿舅母则是蹲在地上大哭,边哭边狠狠的瞪许大成。舅母再不复之前的恭顺,而是恼怒的疯狂的咒骂,“好,好,好,你就只会说好。我家大娃被征了,你说好,我家二娃被征了,你也说好,三娃去的时候,我不让他也不肯,三娃说是要活下去给我们养老送终的,你却是狠心的将我关屋里,偷偷的捉了他送去。”
“许大成,我那三个娃都死在战场上了,现在你也要去找死了,你想过我吗,你想过鱼丫头吗?你要是回不来,这房子肯定是要被抢走了,你要我们的日子怎么过?难道我也要学小姑子找个绳子将自己吊死去你才开心了?”
许大成的手死攥着那卷纸,面容上的神情无比的悲伤,但等他徐徐复坐到凳子上的时候,神情又变的十分的坚毅,“那场婚礼后,哪个家不是如此?你的娃重要,别人的娃就不重要了?”许大成话语硬硬如石,既是在说服妻子,也是在说服自己,他不能后悔,不能动摇,不然他怎么面对三个儿子的死亡。
是的,都是他亲手送三个儿子从的军。
“有国有家,大梁人的军队若是打过来,我们成了亡国奴,谁还能安逸终老!?”说到最后,许大成的拳头狠狠的敲打在木桌上,面条的清汤溅出一些,那只未剥壳的鸡蛋骨碌骨碌滚动起来,眼见着就要掉到地上,却是被林鹿伸手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