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放下右手。
眼前这名盗匪团剑士已冻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他的头颅拼命向上昂起,身体拉得笔直,看起来就像一只正奋力从茧蛹中挣出的羽虫。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翩跹于空的机会了。
窝棚前直径十余步的圆形空地上,仿佛片刻间从晚春重返隆冬。大地封冻,枝挂寒霜,如钻石星尘般的冰屑纷扬在半空。一行行冰锥犬牙交错,从下而上直指夜天。
冰锥上涂满了断肢、碎肉和已凝结了的黑紫色血液。盗匪们凄厉的绝叫渐渐沉寂,只剩下几声微不可闻的喘息。大概不用多久,这几个命挺硬的家伙就会因失温失血而死。
刚才那不过数十息的战斗中,怀特接连使用了五环的「霜冻新星」、五环的「冻土之牙」、三环的「隐身术」、二环的「食尸鬼之触」、一环的「寒冰之触」,总计五个魔法。
手笔之大,完全不像黄金之下的战斗。这一套下来,即便拓荒村那位几乎站在白银顶点的老牧师都不一定讨得了好,更别说这十余个只能欺负一下非职业者的盗匪了。
同安拉贝尔签订灵魂契约后,怀特的实力虽大幅受损,如今只相当于白银巅峰水准。但这仅意味着,他体内的魔力容量不再足以支撑六环以上的法术,已经习得的超魔专长,以及由精神力决定的法术位却不受影响。
换言之,怀特完全可以在他眼中的“低环”法术上,随心所欲地附加一大堆超魔专长,从而爆发出绝不逊于黄金阶大法师的实际战力。
刚才那五个法术上,他分别附加了「延迟施法」、「范围极效」、「高速施法」、「法术默发」、「法术强化」、「瞬间施法」、「法术穿透」这七个超魔专长。以战果而言,绝对可说是杀鸡用牛刀。
“不动手吗?”
怀特突然轻笑道。
“刚才可是最好的时机哦?还是说……被吓到了?”
最后几名盗匪已失去了声息,这个黑夜下的世界静悄悄的,小小的半精灵自顾自地诉说着,就像是舞台中央正在独白的艺者。
蓦地,他又是一声冷笑。
“已经出手了,还想不了了之不成?你们逃不掉的。”
话音刚落,怀特左侧二十余步外的一个窝棚便“轰”的一声散了架,一面干草与细树枝搭成的屋壁声势惊人地向怀特砸来,一下子遮蔽了他大半个视野。
“快走!”
一声男子的暴喝响起。那声音很有特点,低沉而略显沙哑,让人耳熟。
怀特举起左手,以食中二指自左而右地一划。
二环法术?「冰线」!
一道霜蓝色的、细如丝线的光轨,跟着怀特手指的划动在他身前一闪而逝。随即,那面屋壁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失速坠地。
但一个如熊般高壮的身影,已借着屋壁的掩护,冲到了怀特身前。
那人在距怀特五六步时,脚一蹬地,止住去势,借着惯性身随腰转,双臂拖着一柄双手大剑,向身侧一直引至极限。然后,猛地向前横扫而出。
「全力挥击」!
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仿佛撕裂了夜幕般发出“呜呜”的破空声。扑面而来的劲风带着淡淡的铁腥气,给人以一种山一样厚重而不可抵挡的感觉。
怀特不闪也不避,神色古井无波。就在大剑即将击中他的前一瞬间,一面形如圆盾的霜蓝色冰壁凭空浮现,“砰”的一声与大剑撞在了一起。
这是需要提前设置的触发式法术,三环的「霜甲术」。
但与寻常的「霜甲术」不同,怀特塑能出的并不是一面半透明的实心冰壁。他身前的冰壁其实是三层复合型结构——也就是内外两层固体冰壁,再加上中间夹着的一层流动的冰水混合态液体。
大剑击中冰壁后,冰壁瞬间向内凹陷,但却裂而不碎。液体层一阵激荡,大剑的力道便被卸去了大半。
同时,那些液体从冰壁的裂缝中向外渗出,一遇空气就立刻凝固,刹那间便将那柄大剑结结实实地冻在了冰壁上。
这是一个被怀特改良过的法术。他把「霜甲术」从原本的纯防护性法术,改良成了一个巧妙的陷阱。一经触发,防护、缴械、控制,一气呵成。
“原来是以偷袭为前提,怪不得会锻炼出这样奇怪的武技。真是像老鼠一样呢,巴迪先生。还是说就连名字也是假的?”
刚才对怀特发起攻击的壮汉,正是佣兵巴迪。
他此时已无暇理会怀特的嘲讽。连挣了几下都没能让大剑挣脱冰壁的束缚,他就知道事情要糟。巴迪急忙松开握着大剑的左手,抡起一拳,绕过冰壁就向怀特脸上砸去。
但怀特只是随意地举起右手,就将巴迪的拳头接了下来。
巴迪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身高才刚过他腰间的半精灵幼童。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拳头,却发现握住他拳头的那只小手纹丝不动,犹如一只精钢制成的夹钳。
“「寒冰之触」。”
附加「瞬间施法」后,魔法一言即发。巴迪被怀特握住的左拳一下子冻成了一团冰坨。冰霜甚至沿着他的小臂向手肘蔓延而去。巴迪第一次流露出惊慌之色。他一下子绷紧了半个身子的肌肉,拼尽全力试图挣脱对方的掌控。
怀特冷冷一笑,借着巴迪的力道猛地向下一折,竟“啪”的一声,将巴迪的左腕整个掰了下来。
“呃啊啊啊啊啊……!!!”
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让巴迪这样的硬汉也不由得惨叫出声。他的右手松开大剑,紧攥着齐腕断去的左臂,整个身体因用力过猛,一下子向后跌坐在地。
而怀特已将巴迪的断手扔到脚下,右手平伸,一个有两重圆环的法阵出现在他掌心,显然是要给佣兵大汉以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突如其然地出现在怀特背后。
跟原理是光学迷彩的「隐身术」不同,瓦尔琳出现得更突兀,也更诡异,就好像早已溶解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又在这一刻一瞬间凝结为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