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1章 穿越300年的情缘(1 / 2)12宗杀人案首页

1698年夏,法国萨尔特河畔,维隆。

艾德琳坐在她父亲旁边的长凳上,她的父亲,对她来说,是一个神秘的人,一个严肃的巨人,最喜欢待在自己的工作室里。

在他们的脚下,一堆木器在毯子下的形状就像小尸体一样,随着坚固的马车车轮嘎嘎作响,在那匹强壮的母马马克西姆将他们拉出小巷,远离家乡,离开离开这个词让她小小的心跳加速。

艾德琳七岁,和她脸上的雀斑数量一样。

她又小又聪明,像麻雀一样敏捷,几个月来一直恳求和他一起去市场。她一直恳求,直到她的母亲发誓她会发疯时,她父亲最终同意了。

他是一名木工,她的父亲,每年有三次,他会沿着萨尔特河旅行,直到勒芒市。

今天,她和他在一起,今天,艾德琳第一次离开了维隆。

她回头看了看,母亲双臂交叉在小路尽头的一棵老紫杉旁边,然后他们转过弯,母亲不见了。

村子滚滚而过,房子和田野,教堂和树木,伯杰先生翻土,赛罗夫人挂衣服,她的女儿伊莎贝尔坐在附近的草地上,把花缠绕成花冠,全神贯注地用牙齿咬着舌头。

当艾德琳告诉女孩她的旅行时,伊莎贝尔只是耸耸肩说“我喜欢这里。”

就好像你不喜欢一个地方,却想去另一个地方,现在她抬头看着艾德琳,在马车经过时向她挥了挥手,他们走到村边,这是她以前走得最远的地方,马车撞在路上的一个草皮上,摇晃起来,好像它也跨过了门槛,艾德琳屏住呼吸,以为会感到体内有一根绳子紧紧地拉住她,把她和这个小镇绑在一起,但是没有束缚,没有徘徊。

车轮不停地转动,艾德琳有点疯狂,有点害怕,因为她回头看了看维隆的逐渐缩小的风景,直到现在,这是她世界的总和,现在只是一小部分而已,随着母马的每一步都在变小,直到这个小镇看起来像是她父亲的小雕像之一,小到可以嵌在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掌里。

到勒芒需要一天的车程,带着她母亲的篮子和父亲的陪伴,长途跋涉变得很容易一个人的面包和奶酪填饱了她的肚子,另一个人轻松的大笑,还有在夏日阳光下为艾德琳遮阴的宽阔肩膀。

在家里,他是一个安静的人,致力于他的工作,但在路上,他开始敞开心扉的说话聊天,当他说话时,就是为了给她讲故事,他收集的那些故事,就像收集木头一样。

他会说从前,然后就滑入了关于宫殿和国王的故事,黄金和魅力,化妆舞会和充满辉煌的城市。“很久以前”,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她不会记得这些故事本身,但她会记得他讲述这些故事的方式,这些话像河石一样光滑,她想知道他是否在独自一人时讲述这些故事,是否会继续用这种轻松、温柔的方式跟马克西姆说话,想知道他是否在工作时向木头讲故事,又或者,他只是为了她而准备好的故事。

艾德琳希望她能把它们写下来,后来,她的父亲会教她写信,她的妈妈发现时,指责他给了她另一种空闲的方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但艾德琳还是会偷偷溜进他的工作室,虽然如此,他会让她坐下来,在似乎总是覆盖在车间地板上的细小灰尘中写下自己的名字,但今天,她只能倾听。

乡村在他们周围滚滚而过,这是一幅拥挤的肖像,是她已经熟悉的世界,田野是田野,就像她自己的田地一样,树木排列成大致相同的顺序,当它们真的来到一个村庄时,它是维隆的水彩倒影,艾德琳开始怀疑外面的世界是否和她自己的世界一样无聊。

然后,勒芒的城墙映入眼帘,石岭在远处升起,沿着山丘形成许多图案的脊梁。它是维隆的一百倍大或者至少在记忆中是那么宏伟当他们穿过城门进入这座受保护的城市时,艾德琳屏住了呼吸。

再往前,迷宫般的拥挤街道。她的父亲推着手推车,在挤得像石头一样紧的房子之间穿行,直到狭窄的道路通向一个广场。

当然,在维隆后面有一个广场,但它比他们的院子大不了多少,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地面在这么多的推车和摊位下消失了。

艾德琳的父亲领着马克西姆停下来,艾德琳站在长凳上,惊叹于市场,空气中令人陶醉的面包和糖的气味,以及她所看到的每一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更不用说那些她不认识的人了。

陌生的面孔穿着陌生的衣服,陌生的声音,陌生的话语,感觉好像她的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那么多房子被添加到一个她认为她知道的房子里。

她的父亲靠在马车上,和每一个经过的人说话,他的手一直在一块木头上移动,一把小刀嵌在一只手掌里,他在表面刮胡子,就像一个人在剥苹果,丝带在他的手指间滑落。

艾德琳一直喜欢看他的作品,看着人物成形,仿佛它们一直都在那里,但隐藏着,就像桃子中心的坑一样。

她父亲的作品很漂亮,木头光滑,他的手很粗糙,做的东西却很精致,它们混杂在碗和杯子中间,夹在他交易的工具之间是待售的玩具,还有小得像面包卷一样小的木制人物一匹马、一个男孩、一座房子、一只鸟。

艾德琳从小就被这些小玩意包围着,但她最喜欢的既不是动物也不是人,它是一枚戒指,她把它戴在脖子上的皮绳上,一条精致的带子,呈木灰的灰色,光滑得像磨光的石头。

她出生时他就雕刻了这尊雕像,是为她将来的女儿而刻的,艾德琳戴着它就像戴着护身符,护身符项链跟钥匙一样,她的手不时地去摸它,拇指在表面上划过,就像她母亲的拇指在念珠上划过一样。

她现在紧紧抓住它,它就像暴风雨中的锚,她坐在马车的后面,注视着一切,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几乎足够高,可以看到远处的建筑物。她踮起脚尖,想知道他们能走多远,直到附近的一匹马撞到了他们的马车,她差点摔倒。她父亲的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回他触手可及的安全地带。

一天结束的时候,木制品都不见了,艾德琳的父亲给了她一个铜钱,说她可以买任何她喜欢的东西。她从一个摊位走到另一个摊位,打量着糕点、蛋糕、帽子、裙子和玩偶,但最后,她在一本日记上停下来,那是用蜡线装订的羊皮纸,让她兴奋的是纸上的空白,想到可以用自己喜欢的任何东西来填补空白。

她买不起铅笔,但是她的父亲用第二个硬币买了一捆小的黑色的棍子,并解释说,这些是木炭,告诉她如何按下深色粉笔,涂抹线,把硬边变成阴影,他快速地画了几笔,在纸的的一角画了一只鸟,她花了一个小时抄写了几行字,比他在下面写的字母有趣多了。

日暮时分,她的父亲收拾起马车。他们会在当地的一家旅馆过夜,艾德琳一生中第一次睡在外国人的床上,当她被陌生的声音和气味吵醒时,会有那么一刻,就像打哈欠一样短暂,她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的心跳会加速先是恐惧,然后是别的什么。

她还没说出口当他们回到维隆的家时,她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了,一个窗户都敞开的房间,渴望让新鲜的空气、阳光和春天进来。

1703年秋天,法国萨尔特河畔,维隆。

那是个天主教的地方,维隆,当然是表现出来的那部分,镇中心有一座庄严的石雕教堂,每个人都去那里拯救自己的灵魂。

艾德琳的母亲和父亲每星期都要跪在那里两次,在胸前划十字,祈求上帝的保佑。

艾德琳现在十二岁了,她也一样,但她祈祷的方式,就像她父亲把面包竖起来,像她母亲舔拇指收集散落的盐屑一样,作为一种习惯,它比信仰更自动,镇上的教堂不是新的,上帝也不是,但艾德琳已经开始这样看待他,这要感谢埃斯特尔,他说,变化中最大的危险是让新的取代旧的。

埃斯特尔属于所有人,不属于任何人除了她自己,埃斯特尔像一棵树一样生活在河边村庄的中心地带,当然也从未年轻过,她就像从地面上冒出来,长着粗糙的手和木质的皮肤,她的根深得足以挖进她自己隐藏的井里。

埃斯特尔,他相信新的上帝是一个虚构的东西,她认为他属于城市和国王,他坐在巴黎的金色枕头上,他没有时间照顾农民,没有在木头、石头和河水中间的位置,艾德琳的父亲认为埃斯特尔疯了。

她的母亲说,这个女人注定要下地狱,有一次,艾德琳重复着这句话,埃斯特尔笑着说,没有这样的地方,只有凉爽的黑色土壤和睡眠的承诺。

“那天堂呢”艾德琳问道。

“天堂是树荫下的好地方,一棵大树盖过我的骨头。”

12岁时,艾德琳在想她现在该向哪个上帝祈祷,才能让父亲改变主意,他把他的马车装满了运往勒芒的货物,给马克西姆套上了马具,但她六年来第一次不和他一起走,他答应给她带一叠新的羊皮纸,新工具来画画,但他们都知道,她宁愿什么礼物都不带带她一起走,宁愿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愿有另一本画板。

她已经没有主题了,她已经记住了村子里那些陈旧的线条,以及村子里所有熟悉的面孔,

但今年,她的母亲已经决定,她去市场不合适,尽管艾德琳知道她仍然可以坐在父亲旁边的木凳上,她的母亲希望她更像伊莎贝尔塞罗,甜美善良,完全没有好奇心,满足于低头看自己的编织,而不是抬头看云,而不是在想小山那边的拐弯处有什么,但艾德琳不知道怎样才能像伊莎贝尔一样,她不想像伊莎贝尔那样,她只想去勒芒,一旦到了那里,去看看那里的人和艺术,品尝那里的食物,发现一些她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请吧,”她说,这时她的父亲爬上了马车,她应该藏在木制品中间,藏在防水布下面,但现在已经太迟了,当艾德琳伸手去拿方向盘时,她的母亲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够了,”她说。她父亲看了看她们,然后走开了,马车出发了,当艾德琳试图挣脱并追赶马车时,她母亲的手又一次伸出来,这次碰到的是她的脸颊,眼泪涌上了她的眼睛,脸上的淤青越来越深,她母亲的声音又给了她第二次打击。

“你不再是个孩子了。”艾德琳明白了到现在还不明白她觉得自己只是因为成长而受到了惩罚,她太生气了,想要逃跑,她想把她母亲的针线活扔进壁炉里,把她父亲店里做了一半的雕塑都打碎。

相反的是,她看着马车绕过弯道,消失在树林之间,一只手紧紧抓住父亲的戒指。艾德琳等着她母亲放她走,让她去做家务,然后她好去找埃斯特尔。

埃斯特尔,她仍然崇拜古老的神灵。

艾德琳第一次看见那女人把她的石杯抛到河里时,大概是五六岁,这是一件漂亮的东西,有一个像花边一样的图案,老妇人只是让它落下来,欣赏着溅起的水花。她的眼睛闭着,嘴唇动着,当艾德琳在回家的路上等候那个老妇人的时候她已经老了,一直都是老的埃斯特尔说她正在向众神祈祷。

为了什么?

玛丽的孩子不太好她说。我要求河神让事情顺利进行,他们擅长于此。”

可是你为什么把杯子给他们?

“可你为什么要把杯子给他们呢”

“因为,艾迪,诸神都很贪婪。”

艾迪,一个爱称,她母亲认为这个名字太孩子气,她父亲喜欢这个名字,但只在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在她骨子里听来耳熟的名字,这个名字比艾德琳更适合她。

现在,她发现埃斯特尔在她的花园里,躬身在南瓜的野生藤蔓中梳理着弯弯曲曲的树枝,在带刺的灌木丛中拨开荆棘,捡起一颗颗黑莓。

“艾迪”。老妇人没有抬头就说出了她的名字,秋天到了,地上散落着未成熟的果实。

艾迪用鞋尖轻推它们。

你怎么跟他们说话?她问。

古老的神灵,你叫他们的名字吗?”

埃斯特尔直起身来,关节像干树枝一样有微微开裂的声音,如果她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它不会表现出来。

“他们没有名字。”

“有咒语吗”埃斯特尔尖锐地看了她一眼。

“咒语是给女巫用的,女巫经常被烧死。”

“那你怎么祈祷呢”

有了礼物,赞美,即使这样,古老的神灵也是善变的,他们不一定要回答。”

那你该怎么办?

你继续。她咀嚼着脸颊内侧。

“世上有多少神,埃斯特尔”

“你有多少问题,就有多少神,”老妇人回答,但她的声音里没有轻蔑,艾迪知道等她出来,屏住呼吸,直到她看到埃斯特尔软化的迹象。

这就像在你敲门后在邻居家门口等着一样,当你知道他们在家时,她能听到台阶,锁的沙沙声,知道它就要开了。

埃斯特尔叹了口气。“旧神无处不在,”她说。“它们在河里游泳,在田野里生长,在树林里唱歌,它们在阳光下的小麦上,在春天的树苗下,在石砌教堂旁边长出的藤蔓上,他们在天快亮、黎明、黄昏的时候聚集。”

阿德琳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愿意教我吗怎样去拜访他们”

老妇人叹了口气,她知道艾德琳拉鲁不仅聪明,而且固执,她开始涉水穿过花园向房子走去,女孩跟在后面,她担心如果埃斯特尔在她回答之前走到前门,她可能会在这次谈话中关上大门,但埃斯特尔回头看了看,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布满皱纹的脸。

“有规则。”艾德琳讨厌规则,但她知道有时规则是必要的。

“像什么”

“在他们面前你必须谦卑,你必须给他们一份礼物,对你来说很珍贵的东西,你必须小心你的要求。”

艾德琳在想,“就这些吗?”

埃斯特尔的脸黑了下来。

“旧神也许很伟大,但他们既不仁爱也不仁慈,他们变化无常,就像水面上的月光,或暴风雨中的影子,如果你坚持给他们祈祷,请注意:小心你的愿望,和你愿意付出代价。”

她俯身在艾德琳身上,将她投进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