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太阳自地平线升起,大地瞬间变得亮堂堂。曹休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战场的整个轮廓,这个东西南北各长几十里的巨大战场内,竟因挤满了二十余万人显得有些狭小。
将目光投向吴军,三个巨大方阵逐渐成型,城东一个,城北两个,曹休大概估计了一下,总共六七万的样子,只是未见那数千骑兵。甲胄反射的阳光使得曹休眯起了眼,但吴军长矛如林、旌旗蔽日,军行之严整还是使得曹休心头一震。可等视线收回,己方士兵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雄壮威武、手执长弓,他们南征北战、履立功勋,还有那些北地骏马恐怕孙权都未曾得见!这数万雄兵就是我的依仗!什么诗经典籍又有什么用!曹休又向远处看去,山峦此起彼伏,值此季节,已有新绿装点,平原辽阔,数条大河夹杂其中,宛如玉带,又像银龙蜿蜒,一副欣欣向荣之境。曹休看得呆了,他生在北地,长于北地,何曾见过如此景象,加之戎马多年,哪有时间顾及山水,此时一朝入眼,却再也挪不开了。
忽然听得鼓角阵阵,曹休循音望去,发现竟是城北的吴军先动了。
城北吴军的主将正是朱桓,朱桓素来桀骜,耻与人下,由他来先攻最为合适。朱桓的步卒共有万人,在吴军中属于战斗力较强的,这种强劲主要来源于朱桓的个人魅力,朱桓虽然对外脾气很差,但对内却与士卒同甘共苦,产业收益也分予部下,记忆力又强,麾下近万人的妻子儿女他全部认得,每当其中有父母需要赡养或者孩子需要哺育时,朱桓及其夫人都会前去照看。士卒们纷纷将朱桓视作亲人,无论怎样,都不会违背命令,服从性之高,即便陆逊也会叹服。
因此,朱桓一声令下,位于中间的一部将士大约两千余人立即冲出,毫不迟疑,文钦同样以两千人相对。位于高台上的曹休看得仔细,有意提点自家儿子说道:“若东岸可用骑兵,则我军已胜。”曹肇不明所以,忙问其中缘由。曹休抚须回到:“城东吴军分为前后两部,后者军纪远不如前者,若以骑兵出后挠之,必成倒卷珠帘之势。曹肇点点头,默默记在心里。”
这两支部队很快就相互接触,在几百米长的战线上向对方冲锋,他们脑中想的却是共同的一点,那就是杀死对方,无论用何种办法。刚一交战时,两边的前排士兵还都用的长矛,随着战线的深入,变得容易误伤,便纷纷弃矛用刀,刀劈斧砍之下,残肢断臂顿时多了起来,受伤的士卒倒地哀嚎,有的脸部受创,血流满面,却仍旧冲杀不停,宛如鬼神。前排的士卒倒下,后面的马上跟上,随即又被刀剑刺伤,鲜血从身体中涌出,浸入大地,变得红艳艳一片。
如此周而复始,渐渐地一方逐渐支撑不住,战线后撤。曹休看得真切,正是自家部队吃了亏,这确实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文钦的部下虽然前几日败过一场,但披甲率、士卒的精悍程度绝不是吴军可比的。
文钦是明白其中原因的,论单打独斗,自家士卒绝不会输,但眼前这支部队配合极好,三五成群,互相援助,再打下去,这两千人恐怕马上就会溃散,便下令鸣金收兵,先行撤回。吴军自然顺势追去,但却冲不破魏国阵型,也只能带着受伤的袍泽返回本阵,一时之间,战场上只有魏国人还在痛苦呻吟。
城北的战斗也打响了,这次是孙礼发动的攻击,同样是两千人。吴军不为所动,仍然固守,孙礼见状,再次增派两千人,妄图打开缺口。只是他所不知道的是眼前这只军队正是陆逊的核心部队,文钦以骑兵都无法攻破,更何况如今步卒呢?
吴国弩手不断射出箭矢,敌军阵型之密集,甚至不用去瞄准。魏军士卒手举大盾,但箭雨实在太多了些,根本防不住,尤其是对于那些仅着皮甲或根本没有甲胄的人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就这样又前进了稍许距离,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恐惧,向后跑去,于是一个接一个,就如泄洪般再也止不住,纷纷后撤,后撤途中,即便有大盾也很难起到保护作用,伤亡率再度走高。
孙礼立即命令骑兵做好准备,一旦吴军分兵追杀,立即奔袭。这么一说,仿佛刚才魏军后撤是孙礼特地设的套,但其实并不是,这其中缘由固然是吴军箭矢太过猛烈,另一方面则是魏军实在没什么战意。这一点孙礼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因此刚才便想主动出击,趁着士卒尚且可战时,先声夺人,只是没料到败的这么迅速。
就在孙礼认真观察局势时,却见得异象突生,吴军后方竟有洪水袭来,孙礼大为惊骇,这吴军就不怕先淹了自己吗!却眼见那洪水由远及近,却势头见缓,到两军阵前时,竟只变成了到小腿的积水。
曹休见状,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