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堂里候着的官员们早就换了一波又一波。尚书台的下人们也是看惯了人的,来访者若是不给足了“小费”,不仅没有好脸色看,就连茶水都没有一口。好在陶旭也不是什么豪门贵族,这点苦忍也就忍了。
可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经到了申牌末时,接近酉时,庾怿还是没有出来。
已经到晚饭的时辰了,衙署的下人们也早就失去了耐心。来往的官员他们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高门大第出身,像陶旭这般“不省事”的却是头一个。
一个年轻的小厮不动声色的吹灭了大堂里不多的几盏灯火,这还是别的官员在候召时“买”的。陶旭自然没资格蹭。
“这位小郎,请动一动。这里需要打扫一下。”
小厮说是为了打扫卫生,其实逐客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你丫的都等了两个时辰,该找你早就找你了,都这时候了,有没有人召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陶旭怎么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只是不甘!送了那么重的礼,要是还办不成这事,他庾家可真就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可眼看着日落西山,再不动作,这衙署都要关门了。就在陶旭犹豫之际,一个衙署的署吏捧着一封书信走了出来,大声喊道:“哪一位是陶旭?”
其实堂上就只剩下了陶旭一个人,这署吏故意喊这么大声,无非就是狐假虎威,故作姿态罢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陶旭不想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他脸上还是满满的恭敬之色,刚想站起来,却是一个踉跄,又瘫坐在地下。
任凭是谁,用同一个姿势一连坐了几个小时,腿也早就麻了。可陶旭顾不得这些,他几乎是强撑着走到署吏面前,行了一个礼道:“在下就是。”
署吏点了点头,将书信交给陶旭,“庾公说了,晚上他和王司徒还有要事相商。就不能送你了。你托他办的事,已经全在里面了。”说着,他朝书信瞥了一眼。
陶旭连忙千恩万谢的接了过来,顺手就是一吊钱的“小费”。
署吏见他还算识相,语气便柔和了一些,“仆奉命之际,庾公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公子若是所求不遇,也不必过于在意。”说罢,他叹了口气,用同情的眼光望了陶旭一眼,也就自顾自的走了。
一送走署吏,陶旭连忙走出大堂,借着落日的余晖打开信札一看,心顿时凉了个透顶。
“卿高门之后,年方弱冠而学识渊博,雅量高致,唯年齿尚幼,出镇方略,声望犹嫌不足。余言及于茂公(司徒王导,字茂弘),今秘书郎出缺,以卿之才,差可胜任,万勿其辞,怿顿首。”
字倒是好字,魏晋时期的高门子弟但凡有点出息的几乎人均都是书法家,就这小条,拿到现代随便都是千万起拍。
可陶旭却笑不出来,那玉座金佛还是当年新野王司马歆的镇宅之宝,陶侃在世之时对它是爱不释手,从不示与外人。可如今,只能换来个闲职冷差!
庾亮!
庾怿!
王导!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陶旭此刻的心里恨不得把庾怿从后堂里揪着耳朵给拎出来!这家伙连直面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居然只派了个署吏就把自己给打发了,还真以为陶家无后了吗?
轻轻折好了信札拢在袖口里,陶旭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