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吴远中都老实的座在自己的座位上,虽然没有捣乱,但心不在焉。
哪有心思学习呀,再说,反正也是学不会的。
他心里忐忑不安,说到底,毕竟是个小孩,心里还是怕的。
课间的时候,班主任过来问吴远中跟家里说没有,吴远中讲说了,放学后来。但吴远中没敢跟老师讲是大姐来。
放学了,吴远中若无其事的回到家,三姐也没回来吃饭,说是找同学去了,不回来了。
父亲正为三姐的事发愁,三姐在乡里读完了初中,想接着读高中。
高中在县城,要寄宿,父亲考虑外面世道这么乱,女孩子离家在外读书不安全。
另外一个,父亲的想法是:一个女孩家,早晚待嫁人,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所以父亲不想让三姐接着读了。
但三姐从小就能自己拿主意,执意要读。父亲说她两句,饭也不回来吃了,父亲拗又拗不过,自个生闷气。
吴远中心里有事,吃饭也不香,匆匆扒了两口,借口出去玩,到门口守着,看大姐会不会来。
他知道,大姐从学校回来肯定要来告诉爸。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大姐还没来。估摸着今天不来了,吴远中正准备回去,看到三姐远远的朝家里走来。
他藏到墙角,想吓一下三姐。听到脚步声近了,吴远中摒住呼吸,猛地转身从墙角出来,同时嘴里大喝一声。
“嗨!”
三姐正低头走路,心里还想着事。被这一声突呵,着实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吴远中,抬腿踢了一脚,“你个兔崽子,吓死我了。”
兴许是三姐劲使大了,有点疼,吴远中边用手摸着腿,边讪讪的笑着说:“姐,想啥呢,那么入神?”
“想啥!这黑灯瞎火的,你在这装神弄鬼,能不害怕吗?”三姐责怪道,又问:“你在外面干啥?”
“等你呗。”
“又犯事了吧,不敢回家?”三姐了解这个弟弟,就知道有事,说话也不留情面。
“谁说我不敢回家,走,一起回去,看爸训谁。”
两人手扯手一起走到屋里,父亲正在抽烟袋,母亲也没有睡,在旁边座着。
看到姐弟俩一起回来,母亲赶紧朝姐弟俩使个眼色,吴远中知道,母亲是让他们不要和父亲硬呛。
父亲放下烟袋说:“远中先去睡觉。”又对三姐说:“你等一会,我有话跟你说。”
三姐搬个凳子,挨着母亲座下,心里兀自奇怪:“看样子远中是犯了事,怎么父亲没提,直接让他去睡了?”
三姐哪里知道,吴远中是犯事了不假,但父亲并不知道。当然也不会训他。
吴远中假装答应,出了堂屋门,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本来家里除堂屋三间房子外,院子西边还有两间草房,北边一间大的给了二哥和吴远中当卧房,南边一间小的放农具和杂物。
因为二哥结婚,父亲又在院子东边挨着灶屋盖了一间草房,给二哥当婚房。西厢房就吴远中自己住。
他漫不经心的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却不进去,转身又偷偷折回到堂屋,躲在门旁偷听。
父亲开门见山:“你一个女娃,读这些书有啥用。”
三姐低着头,一声不吭。心里抱定了主意,你说啥就是不回应。
“再说,你都读过几年了,你看看村里,有几个比你识字多的。”父亲看三姐不吭声,以为说动了三姐,继续劝说。
“爸,这都新中国了,你咋还是老思想?女娃咋了,女娃就不能读书了?伟大领袖还让我们好好学习,为社会主义工业化做贡献呢。你咋,你敢不听伟大领袖的?”三姐终于忍不住了,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
母亲赶紧拉住三姐,不让他说了。
父亲脸涨的通红:“我说不过你,反正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也要去,反正这学我上定了。”三姐说完,气呼呼的甩手上西屋睡觉去了。
只听见母亲在身后埋怨父亲:“你啥话不能好好说,说两句就吵起来了。”
父亲动了动嘴,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母亲拉着他回东屋了。
这一夜是各有心事,谁也没睡好。父亲是抽了半宿烟,到天明,烟抽多了,在那“咳咳咳”的咳嗽。
三姐是又气又恼,父亲不理解,心里憋屈,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