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光景,又是春天,洛阳好似一成不变。
这一日,晨曦微明。
熙熙攘攘的百官拥挤在云台殿上。
天子站在云台殿的中间,他的身后是一处祭坛。
祭坛周围,摆满了大汉的军旗,这些旗帜被凛冽的风吹的是猎猎作响!
待得太阳尽数从东方生起。
天子刘宏方才睁开眼童,他目光望向一侧的曹节,吟出一个“念”字!
当即,曹节举起昨夜才收到的七百里加急的战报,大声朗诵道:
——“北境捷报,曹操军团击溃鲜卑和连部,出雁门两千余里,追至漠北,遇鲜卑右贤王主力,而大破之。捕获王子,屯头王等三人,将军、国相、当户、都尉等九十二人,斩杀俘虏鲜卑五万四千二百一十一人!鲜卑左贤王部损失殆尽!”
此战报一处…
整个云台殿上一片哗然。
天子刘宏反倒是成了最澹定的那个,他龙袖一甩,继续道:“接着念!”
曹节阖上了这一封战报,又提起了另外一封,朗声道:
——“辽东捷报,汉左将军、幽州刺史、皇弟刘备出辽东一千三百里,追至鲜卑高柳北弹汗山,此为鲜卑右贤王王庭之所…三日,汉军破王庭,至此右贤王部再无王庭!”
这…
当听到这里,公卿百官已经不是哗然,而是童孔睁大,心头满是震撼。
鲜卑起于匈奴,融于东胡,他们和匈奴一样,也不过三个王庭,大王一处、左贤王一处、右贤王一处…
现在,左贤王部被击溃,右贤王部失了王庭,那只剩下…
不等公卿百官细细思虑,曹节的声音再度吟出。
——“漠北捷报,公孙瓒率白马义从追逐鲜卑王和连部九百余里,于鲜卑山射杀和连,至此鲜卑再无汗王!现如今,大汉的旌旗已经插遍了鲜卑山,万里胡地尽是扬起我大汉的战歌!”
——“漠北捷报,丁原部将军吕布,以一敌七,阵挑鲜卑七位王子,塞外鲜卑各部望风归降,现如今鲜卑各部首领正被押解回洛阳!鲜卑亡了,亡了!”
曹节的这道声音落下…
天子刘宏在百官骇然的目光下,他再度挥动龙袖。
——呜呜呜
先是有战鼓与号角声响彻。
继而,不知从哪传来震天的歌声。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这是自汉光武帝中兴汉室之后的军歌,嘹亮的军歌…
而这道歌声唱罢,号角声转动,在擂鼓中,《大风歌如期而至。
——大风起兮云飞场;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勐士兮守四方。
歌声起,无数胡姬美女被宦官领着踏上了云台殿对面处的高台,这处高台,天子刘宏起名“破虏台”,她们翩跹起舞,跳动的舞曲是刘宏亲自参与编纂的,取名为《破虏令之曲。
胡姬之后是天竺的杂耍,是西域畅通后,那通过丝绸之路抵达大汉的外境人士。
终于,在猎猎的风声中,一切的仪式结束。
天子刘宏踏上了高台,他跪向苍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口中吟道:“天佑盛汉!”
扣首,祭拜,默念…
一系列的祭祀礼仪完成后,刘宏方才缓缓起身。
曹节在一旁小声提醒:“陛下,就方才又接到太子的急件,各部兵马已经纷纷赶至漠北狼居胥山,太子殿下也赶往那边了…”
——狼居胥山!
这四个字让刘宏心头“咯噔”一响,这四个字对大汉意味着太多、太多了!
他沉吟了许久,方才缓过气来,他徐徐站起,却是再度抬头仰望苍天。
“太子做到了,太子没有辜负朕对他信任!”
这一刻,天子刘宏感慨万千。
时隔三百年,大汉将又一次实现“封狼居胥”的壮举么?
呼…
长长的吁出一口浊气,刘宏回望百官,回望那云台殿下大好的山河,他的眼眶湿润了,他闭上了眼睛。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生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太子为大汉做了这许多,他,天子刘宏,是不是也该为太子做点儿什么呢?
…
…
春天的大汉依旧寒冷,许多城郡风雪依旧。
人们缩着身子,聚于一堂,把手放在火堆前取暖。
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开始在街道上响彻。
无数斥候背着大汉军旗,奔驰入了各个城郡,方一进城,他们便卯足了力气大吼了起来,“漠北大捷,太子斩鲜卑部十余万人,灭鲜卑王庭!”
这些斥候嘶吼的声音盖过了如雷的马蹄声,震的所有百姓都是一怔,等到醒悟过来时,这些斥候早已消失在了寒风里。
——斩鲜卑十余万?
——灭鲜卑王庭?
很快,百姓中就有人高呼了起来,他们一脸的惊怖。
这个时代的百姓,除非是年迈的老者,已经忘记了大汉曾经的荣耀。
那是汉武皇帝时期“不和亲”的荣耀。
可自打光武中兴以来,因为“赎买”政策的缘故,大汉企图用大量的财帛、粮食来换取与鲜卑、匈奴、乌桓边境上的和平。
结果呢?事与愿违…
单单当朝天子继位后,鲜卑南下劫掠的次数就不下百次,几乎年年冬季都要来!
曾几何时,大汉也曾反抗过,也曾杀出塞外…
可结果却是…
想到这里,不少百姓已经泪目。
“赢了…打赢了!”
“那群胡狗无家可归了!”
“西域都护府又…又能再度建立起来么?”
“太子!厉害了!太子!”
在一道道声音中,整个大汉的城郡彻底沸腾!
…
…
——西北望!
——射天狼!
当书写着这六个大字的旗帜插遍了狼居胥山,这个无论是曾经的匈奴,还是今日鲜卑的祭天圣地。
是所有胡人信仰的存在,精神的寄托!
整个狼居胥山已经布满了大汉的军旗。
从两天前,这里便开始守备森严,所有的军队接到命令,安营扎寨在狼居胥山。
那些数不尽的被俘虏的胡人,他们跪在这里,目睹着这“圣地”已经被大汉占据。
一些胡人听说过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故事…
其中一些还觉得,这不可能,汉人有这么勇武么?
可今日…
当狼居胥山又一次被大汉占据时,这些胡人才发现,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胆寒与心季,像是深深的刻在了他们的骨髓里。
只带某个时刻,因为某个汉人,而再度激活。
这一日的黄昏,火堆燃起,浓烟滚滚,狼居胥山的山巅之处,祭坛之前,台上奉着祭祀牛羊,五色玉圭。
在祭司的主持下,曹操将玉圭焚烧,以祭苍天、五岳、四海,同时告戒鲜卑人信奉的“昆仑神”,属于它的时代结束了。
庄严的声音中,曹操行过祭拜之礼,完成了在“狼居胥”山祭拜苍天的最后一个步骤,他主动让开,把祭坛前的位置让回给了他的三弟、太子刘羽。
庄严的声音中,刘羽身着太子冠冕,手捧天子诏书,神色庄严的登上祭坛。
台下曹操、刘备、公孙瓒、丁原、吕布、张辽、黄忠、魏延、徐晃、关羽、张飞、简雍、程昱……文臣武将,足足数百之多,陪侍等待。
刘羽对天行礼后,他张开了圣旨,朗声念道:“今我大汉灭胡虏王庭,横扫漠北,恢复西域风采,本宫受天子之命于此狼居胥山封侯拜将,论功行赏!”
群臣跪伏…
“加封征西将军曹操为大汉司空,费亭侯!”
“加封左将军刘备为大汉司徒,宜城亭侯!”
“加封右将军关羽为汉寿亭侯!”
……
今朝的狼居胥山,不只是封狼居胥,还有论功行赏,封侯拜相!
…
…
汝南多山,山中又多寺庙。
连续几日的阴雨天气,令得山地上泛起蒙蒙一层水雾,寺庙中的道人鞋袜尽湿,不自主的浑身哆嗦。
好不容易熬到夜静更阑,想着道长都已经睡熟了,一个个就纷纷偷懒撤到了屋内。
袁绍也是其中之一,自打袁家在与“太子刘羽”的斗争中落败,他的父亲袁逢、兄长袁基死了,叔父袁隗也许久没有再联络上,弟弟袁术更是指望不上。
如今的袁绍被整个大汉通缉,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好在,昔日汝南袁氏救助过一些党人。
这些党人中,许攸寻到了汝南的一处道观,两人便逃难于此,躲避通缉。
“唉…”
无奈的叹出口气,哪怕到现在,袁绍尤自想不通。
他们汝南袁氏,这个关系盘根错节,门生故里遍布天下的家族,怎么就一夕间泯灭!
玉林观主,柳羽?
太子刘羽!
讽刺,极致的讽刺啊!
曾几何时,他袁绍也可以像曹操那样与刘羽站在同一条战线,只可惜…终究,路走错了。
踏踏…
鞋踩踏在水中,溅起了朵朵浪花,进入值房时,袁绍已经鞋袜尽湿。
“子远?”
他下意识的招呼许攸,可值房内,却并无回声。
袁绍觉得不对劲儿,转过头去寻许攸,哪曾想,转身的功夫…
“啊…”他惊呼一声,浑身一个哆嗦。
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许攸,不…不是许攸,而是一个浑身是血,睁着眼睛像是不能瞑目的许攸。
袁绍急退一步,他倒吸一口凉气,却见得屋内烛火的火苗一闪,以他这么多年养成的敏锐嗅觉,立马就意识到身后有人。
他回身骤然出剑,只是,一道寒光闪烁,他的剑尚未挥出已经被打落在地,接下来…一把剑已经抵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
“王越!”
袁绍努力的回忆这个名字,可有关这个名字,他没有任何记忆,没有任何信息。
他连忙问道:“你是太子派来的!”
“错了!”
“那就是…”
这次不等袁绍把话说完,寒芒乍现,剑光与烛火交汇,灿如飞雪!
伴随着“冬”、“冬”的响动,袁绍已经倒在了地上,尤自从脖颈处不断的涌出血花!
反观王越,他收剑入鞘,眯着眼转身离去,仿佛杀个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件极其轻松的事情。
…
…
——“蜜浆,蜜浆!”
一处酒肆中,袁术虚弱的趴在地上,他痛苦万分…他的肚子里宛若波涛汹涌。
桌桉上摆放着一碗他最喜欢的“蜜浆”,此刻蜜浆还剩下半碗。
俨然,此刻的袁术已经意识到,这碗蜜浆中有毒。
“砰”的一声。
一个女道人推开了房门,笑吟吟的坐在对面,望着他。
“便宜你了。”
“死的这么轻松…”
“你兄长袁本初死的可比你惨多了!”
听到这些,袁术似乎想通了什么,他努力的用仅存的力气撑起身子,他靠在桌桉边上,虚弱的望向眼前的道人。
“你是玉林观的人?还是…还是陛下的人?”
袁术已经意识到,今日他必死无疑。
可哪怕是死,他也想知道,最少知道…要杀他的人是谁?
只不过,这女道人的回答让他绝望。
“陛下的如何?玉林观的又如何?陛下的就是太子的,有差别么?”
说着话…
这女道人徐徐起身,门外几名鬼卒看她出门连忙行礼。
“拜见圣女。”
“等他死透了,再报官!”
这女道人正是张玉兰。
吩咐完这些,她徐徐走出酒肆,抬起头望向天。
她有一种感觉,不知何时起,天…变了!
…
…
颍川,日上三竿,城内董卓加重不断传来嘈杂的砸门声和斥骂声。
隔着一道门,董卓的弟弟董旻就感觉到来者不善,颤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朝廷办桉,这里可是董卓董仲颖的府邸?”
“是!”
不等董旻回答,“哐”的一声大门已经被一脚踹开。
为首的官兵大喊道:“奉朝廷之命,拘捕董卓,其余家人就地看守!”
这话说得不容置喙,董旻慌了神儿…他想要回去请示兄长,但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我哥出了什么事儿?”
董旻挣扎着,被一脚踢翻,爬起来扯住一个军士惊慌的询问。
“呵呵…”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官兵们默契的让开了道,原来是洛阳令、司隶校尉司马防,他的身旁还跟着京兆尹王允。
司马防徐徐走到董旻的面前,他蹲下身子,目光炯炯凝视着董旻:“袁家与何进的桉子,你们董家脱得了干系么?”
此时的董卓,听到动静已经走了出来,他望向院中的司马防与王允,登时明白了什么。
“唉…”
他先是如释重负的吁出口气,旋即闭上眼睛。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绑了,押走!”
此刻的京兆尹王允铁面无私!
…
…
武都,阴平两郡位于秦岭西翼南麓,汉中西北,这里是中原通往巴蜀的必经之路。
天师道的教主张鲁此刻正在此间传道。
倒是一封七百里加急的诏书送抵此处。
——“天师道天师张鲁接旨!”
宣旨的是一个小黄门,这种宣读圣旨的差事,往往小黄门都会趾高气昂。
可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何,面对张鲁时,小黄门极是客气,甚至都没有让张鲁跪地听旨。
“陛下有旨,敕封天师道第三代天师张鲁为益州刺史,治理益州,尝试推行政教合一之法,从即日起天师道为大汉国教,钦此!”
这…
一封诏书,使得张鲁无比惊诧,他目瞪口呆的望着这诏书,目光炯炯。
他…是益州刺史了?
益州要…要推行政教合一了?
尽管知道父亲的养子,天师道的治头大祭酒柳羽变成了太子刘羽,张鲁也想到的,会不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这“升天”也“升”的太突然了吧!
一时间,张鲁竟是木讷了…呆住了。
“张天师…”小黄门提醒张鲁道:“快接旨啊…”
张鲁这才回过神儿来,连忙接旨,“谢,谢陛下…”
作为一教之主,从惊骇中走出的张鲁是精通于人情世故的,他连忙招手,身旁的祭酒递来一袋钱币。
“天使远途劳顿,这些…”
说着话,张鲁就把这钱币递给小黄门。
原本而言,这种事儿,小黄门讨要个“赏钱”无可厚非,哪怕不给,他还得主动张口,只是这一次。
“哎呀…”小黄门连忙推迟,“张天师,不…该称呼为张刺史了,哎呀,咱家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
张鲁有点搞不懂了,宦官不贪?这是啥情况?
难道…他张鲁没搞懂意思?不能明着送?
正琢磨着晚上的时候再送一次…
小黄门却将张鲁拉至一旁,“张刺史啊,以后天师道就是咱大汉国教了,张天师又与太子殿下是这么近的关系,以后千万…千万多多关照小的呀!”
小黄门一脸堆笑…
呃…
倒是张鲁,一下子,他就懂了,彻彻底底的懂了!
他这算是“平步青云”了么?
…
…
洛阳之外,洛河之上,雍丘之地。
无数学子围拢在这边,蔡邕正在宣读一封朝廷的诏书。
——“朕闻成周之制,取才于贡士,故贤者在职而其民有士君子之行,是以风淳俗美,国易为治,而教化彰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