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眼前的一切事物似乎都无法聚焦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感觉从后脑升起了一块巨大的黑幕,正势不可挡的吞噬着他的世界。
“老刘!!老刘!!!你怎么了!!老刘”
在周成的连摇带喊的呼唤下,老刘总算恢复了过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周成:
“现在超文怎么样了?”
周成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到老刘手里:
“您放心,他现在没事儿。就在你上了飞机之后不久,超文开始逐渐好转,身体各项数值都逐渐恢复到了正常范围,但是人还在昏迷状态。经过全身检查,他的身体各项机能指标都非常健康。但是现在还没有醒,医院的专家判断可能是劳累过度。很快就会苏醒,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老刘本来已经要崩断的神经稍微松了一松。这才感觉口干舌燥狠狠的喝了几大口水:
“周老师,那现在超文的情况,医生找到具体的原因了吗?你知道的,他小时候得过很重的病”
周成脸上恢复了一丝信心:
“目前超文生命体征完全正常的。只是脑部活动非常剧烈,苏醒肯定不是问题。你在飞机上的时候医院联系了全国最顶尖的脑科专家。我过来接你的时候他已经在为超文诊断了,一会我们到了医院就知道更进一步的情况了。”
老刘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也没有说话。周成心中升起一阵愧疚,因为是自己把17岁的刘超文带到了京华,他知道超文对于老刘来说意味着什么。
周成和老刘一路小跑来到超文的病房前,一位头发花白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几个看起来年纪也不小的医生刚刚从病房里出来。看到周成带着老刘过来,一个医生走上前来:
“周教授,你回来了。这位就是刘超文的父亲吧?”
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的的周成点点头,对着那名头发花白的医生直奔主题:
“超文情况怎么样,朱教授?”
朱教授摘掉口罩,露出一张壑纵横的脸庞:
“我看过了超文所有的检查报告,刚才也进去做了检查。超文现在生命体征很平稳,但是大脑很活跃,这种情况我们在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
老教授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
“这就相当于一个人在睡觉的时候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这种情况我也很困惑。我已经联系了欧洲这方面的专家一会儿会有个视频会诊,但是我相信超文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只是剧烈的大脑活动会消耗很大的能量,我们正在通过输液给他补充营养。周教授、刘先生你们都放心吧。”
老刘带着依然不太顺畅的呼吸问道:
“谢谢医生,我可以进去看看超文吗?”
朱教授点点头:
“当然,现在超文的状态相当于深度睡眠下正做着噩梦,会有肢体甚至语言上的行为。为了避免他过激的肢体动作伤到自己,我们给他绑了束缚带还使用了低剂量的镇静剂,今晚他应该是不会醒来的。”
随后他对着身边一个医生说
“我要去开视频会诊会议,小孙你陪他们进去看看吧。”
老刘和周成跟着孙医生来到病房,病床上的刘超文看上去就像是熟睡了一样,他的双脚腰部和双手都被束缚带绑在了床上。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刘超文紧闭的眼皮下在快速晃动的眼球,手也会偶尔握紧又松开。
老刘看着绑在床上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周成看着脸色惨白的老刘,带着歉意说:
“老刘,对不起。是我没有把超文照顾好。”
老刘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他走到刘超文的床边坐下,用那一只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去握住了刘超文白皙的手,俯下身子在耳边轻轻的说道:
“超文啊,爸爸来了。别害怕了,什么噩梦都会醒来的,你是太累了,等你休息够了,就起床。爸爸在这里陪着你。”
说完以后老刘直起身躯,拭去眼角刚要滑落的泪珠,转头对周成说道:
“周老师,谢谢你了,超文会没事的。我就在这里陪他,你工作那么忙,就不用在里耽误时间了。”
周成心里内疚,面对这位宽容的父亲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接受这位父亲的任何质问甚至是辱骂。毕竟当年是他把未成年的刘超文从他父亲身边带走,在搞成这样,自己的内心也是充满了愧疚。然而老刘的冷静和宽容却大大的出乎意料,这让他内心的愧疚反而更多了几分。
突然!病床上的刘超文身体身体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弄得整个病床“咔咔”作响。原本紧闭的双眼也睁得像两个玻璃球,眼珠飞快的四处晃动着,咬紧的牙关发出“吼吼”的低吟声。旁边的各种医护检测仪此起彼伏发出嗡嗡的警报声。
孙医生一个跨步走到床边按住就要挣脱束缚的刘超文,房的门“砰!”的打开了,几个护士也冲了进来。
“注意不要让他咬舌头,快去叫朱教授。”
一个护士递过来一个压舌板。孙医生蹬开双腿,一手掰住刘超文的下颚,一手想把压舌板塞道刘超文的嘴里。
老刘在一旁看着被一群医生护士按压住的儿子,眼前浮现出刘超文小时候做脊髓穿刺时候的样子,刀绞般的痛楚涌上心头。看着儿子那双像滚落的弹珠一样乱晃的眼睛,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突然他注意到,超文眼球在经过自己时好像会稍作停留再移开。而嘴里发出的声音也会有声调的变化,只是他的声音因为压舌板变了调。老刘无法继续驻足观看,一咬牙他冲到病床前,挤开了两个护士,一手抓住超文攥成拳头的手,一手轻轻的抚在他的额头上一遍一遍的说道:
“超文!爸爸在这里!别怕!爸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