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影点点头，指着祝月溪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但我不太明白你们为何会跟她站在一起，这事情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直接凶手！你们不会不知道驱使毒虫杀害令公子们的正是她本人吧？！你们这是与狼共舞！”

太傅纠正道：“是与虎谋皮。”

国公、御史：“……”

段影没有理会，一看三位大人的表情便明白了，他们都知道却还愿意一起对付自己，这是为什么？！

段影向来如何想便如何问了，三位大人互看一眼，由国公总结发言：“他们并不是因你而死，你死自然也不全为他们。”

段影好学，举手道：“老师，没听懂！”

太傅大人忍不住了：“便让你做个明白鬼，要你死是因为皇……”

“皇天在上，恶人自有恶报。”御史接过话头，瞪了太傅一眼，太傅皱眉不语。

国公咳嗽一声，道：“总之，没有圣女，天要他们死，他们也留不住，而我们只是想跟天反抗反抗。”

哎呀，现在的反派都这么是非分明吗？！

但段影还是不明白：“你们反抗天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本来还挺明白的，你这么说我反倒不怎么明白了。”

“人死如灯灭，明不明白又有何意义。”御史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段影的话。

然而段影有心拖延，更是不干：“那怎么行呢，我不明白我就死得不甘心啊，我死得不甘心我就要闹鬼啊，你们谁说不明白我就闹谁！别看圣女了，她我肯定闹的！”

三位大人以及祝月溪：“……”

最终还是太傅说话了：“我且问你，若知道了原因还是不能规避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你还想知道原因吗？”

“不愧是文化人，真会开解人。”段影在面对三位大人时始终无法做到像面对祝月溪那般从容轻松，从心里便觉得自己矮他们一截，恭敬道：“不知大人们是否已经释怀？此事我终归是欠你们的，你们如此对我，我不怪。”

“释怀？！”国公冷哼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终我一生，无法释怀！”

御史张了张嘴没说话，而太傅则紧紧抿着嘴。

段影心中了然，然而神色禁不住的灰暗下来：“此间事不必再提，想必各位大人都清楚始末。那我说点大人们都不知道的事吧。”

说完也不管对方是否反对，径自陷入过往：“阿明、石头、少杰还有几个贵族子弟，他们是一个纨绔小团体，一开始呢都不服我，觉得我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也没什么本事，说实话，我确实也没有什么本事能让他们信服，我甚至还带他们一起喝过花酒呢。有一次他们在街上欺男霸女，被我撞见了，当然，你们可能也觉得没什么，这种事用钱就能摆平，他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当他们想带走那女子并拿钱打发走那个男子的时候，我阻止了，因为事实的真相其实是那对男女的错，那对男女是专门靠坑蒙拐骗营生的团伙，他们偷盗被发现了女的便要靠着几分姿色嚷嚷非礼，他们几个一见，咦，我还没做什么你就叫得如此厉害，倒不如我坐实了这件事，免得白担个名声，他们知道围观的百姓向来就是向着弱者的，所以他们从来不解释，将罪名坐实再扔点银子了事，反正他们要的也是钱，你们看，他们心里其实都明白得很，那女子一般带回去没两天就逃走了，家大业大的，这样的女子谁会真的记在心上，也就任她去了，所以到头来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可惜买主花了钱还要担个臭名声。他们是可以不解释的，但入了我皇策军，便由不得有人泼我皇策军人的脏水，所以我说了，要么就自证清白，要么就从我皇策军里滚出去，这事说不得各位大人也都知道，他们本也不是真心想进皇策保家卫国的，兴许是回家闹了各位大人没答应，他们只好花了几天时间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件好事，便是将那对男女抓了见官，一切都按正常的律法程序走，你们看，其实他们也能做得很好的。大人们也都知道，军中是不能饮酒作乐的，他们一开始还偷偷藏，被我发现后，我将他们拖出来打屁股板子，他们觉得丢人，也就老实了，当然，他们老实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我说下次再犯犯过的错误就脱了裤子在他们下级士兵面前打板子……别看我是皇策军将领，但实则……这话应该不能说吧，总之就是我有几个不得了的副将，他们心高气傲，成天的看不起我，不过就是敢怒不敢言，有一天我发现少杰他们几个在跟副将打架，把我吓坏了，一问你们知道什么原因吗？因为副将轻视我说我坏话被他们知道了，他们振振有词的说只能他们看不起我，不能别人看不起，啧啧，傲娇的少年属性啊，维护我就维护我呗，算我平时没少照顾他们这些问题少年，虽然他们生活方面一塌糊涂什么都不会，但只要他们会做一点点，我一夸他们，他们嘴上虽然说着什么这么简单、这么点小事、也就那样，但嘴角上挂的笑容已经出卖了他们骄傲的内心，再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也就不那么排斥了。就这样，他们身体强壮了，也有生活自理的本事了，要好的朋友也都在一起，自己从事的还是保家卫国的高尚职业，于是整个人都发散着朝阳般的青春味道。虽然，他们还是说脏话，还是喝酒逛花楼，还是要在外面惹事打架，可他们在军营令行禁止，同袍情深，他们热血，讲义气，同甘共苦，他们都是一个合格的好兵！嗯……也有一点不好，就是在我每次进行爱国教育的时候他们不太配合，我每次只要一讲那些忠君爱国的大道理他们就昏昏欲睡，有一次我不说那些大道理了，我说冲啊，抢钱抢粮抢女人啊，他们就笑我是土匪，我就说，那为了保护你们的钱啊粮啊女人啊冲吧，他们又带头问没有女人怎么办，我一咬牙说有老婆的保护家，没有老婆的保护我，他们笑说好，这个主意甚好，没有老婆的将军就是老婆，说完哄然大笑，我至今还记得那个笑声，他们比谁都笑得大声，但那个笑容你们如果看过，便知道，那样真心的笑容是多么的动人……”

三位大人听得都有些沉默，段影本是打算拖延时间，却说着说着，自己都忘记了目的，他那样的一份真诚与真情摆在大家面前，没有人感觉不到。

“御史大人，”段影想了想，还是道：“石头呢，好胜心重，人也聪明，也许最是讨得你的欢心……听闻大公子的痴傻病在石头走后慢慢的好起来了吧？家宅内斗的事你比我懂，说到底，活着才是最好的，您说是吗？！”

御史听了后退两步，恍惚间像是老了一岁，这外人都看出来的道理他如何能不懂，末了他也只是一抹眼，叹了一口气。

段影又看向太傅：“大人学富五车，我一直不太明白，怎么少杰会是那样的，好像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又好像是个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的人。”

太傅的袖子微微动了，段影却很是明白这熟悉的一幕，这是一个人隐忍到握拳的动作，段影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在太傅的心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虽然太傅看起来仍是比较平静。

然而，他又如何能平静，毕竟是他蓄意将少杰养成那个样子，他以为这样一个生性残暴行为粗鄙的人就能与自己隔绝亲情，那么失去他的时候自己也就不会无法接受……

没错，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失去他的少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