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温没睡着,纵使一晚上没闲着,疲倦又心累,可躺床上一瞬却毫无困意。
床上的四件套看上去都是新换的,蓬松又干燥,有很重的“新”的味道,这些味道很难让人想起十二年前的事情,只会让人反复回忆今晚的一切。
接吻。
拥抱。
牵手。
郁温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被子了。
脑子开始昏沉,郁温想这房间大概还是有点步西岸的味道,比如枕头,比如她身上的睡衣,又或者是晚上的那些行为让她身体里沾染了步西岸的味道,气味融进唾液,又蔓延至血液,身体被安全感包裹,她渐渐沉睡。
然而在她沉睡之际,房门打开了。
开得很轻。
来人的脚步声也很轻。
郁温觉得自己清醒地听到了,却又不够清醒,她没睁开眼,只是在一呼一吸之间听到来人走到了她床前,他似乎蹲下了身,在看她。
看了很久,很久。
如果这种行为放在别人身上,郁温大概只会想到“窥视”,可这是步西岸,即使她在梦中,她也清醒地知道,这是思念。
是思念吧。
步西岸,你有想我吗?
你,很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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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传出震动步西岸才起身,蹲得时间太久,血液不循环,有点麻,他踉跄了一下才站起身往外走。
门关上才接电话,电话刚接通对方就迫不及待说:“基本都在这了,大使馆领事馆都动身了,宋卡那边也接到消息了,一切……就看杨奇那边能不能撑得住了。”
步西岸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一眼几乎能俯瞰大半个曼城,这个一千多平方的城市承载了整个暹罗国一大半的经济,纵使夜里,它也繁华得像一座天使之城。
可这天使之城下面,究竟藏了多少魑魅魍魉。
又有多少人,被扒皮削骨,折磨得面目全非。
步西岸沉默片刻,说句:“知道了。”
对方被他这不明不白的态度弄懵了,急切喊出:“步总,你必须赶紧回国。”
步西岸还是说了句:“知道了。”
半夜不知道几点,步西岸听到卧室有动静,他忙不迭起身,因为在沙发上睡的,起身时没注意,巨响一声,左脚踝重重磕在了茶几上,步西岸感觉一下子就疼麻了,但他没顾得上检查,大步往卧室方向走,先敲了两声门,没听到回应才自行开门。
床上郁温还在睡,就是睡得不太/安稳,枕头不知何时被她抱在了怀里,月光淡淡洒下,照得她面孔素白,她拧着眉,一手攥着枕头,一手攥着被子,很不好受的样子。
也是因为睡姿如此挣扎,步西岸才得以看见她左肩肩头下一寸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步西岸已经很多年没处理过伤口了,那年郁温走后,步澜庭一家也似乎跟着在他生活里消失了,那些奄奄一息的猫猫狗狗他也再没见过,生活里只剩下学习和谋生,然后顺利考进大学。
有时候仔细想想,伤口和坎坷就像上辈子的事情。
可连他都觉得是上辈子的事情,却出现了郁温身上。
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背上那么狰狞的疤。
纵使他那么久没见过,只一眼,还是能确定,这疤并不轻,可郁温没有好好处理,甚至都没好好缝针,才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
也许不止当时没好好处理,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没好好处理,因为伤口周围有不少疤痕增生。
步西岸盯着,感觉自己脚踝的麻意渐渐被疼痛取代,火辣辣的,一直蔓延到胸口。
良久,他才微微倾身,手落在郁温后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
直至郁温再次呼吸平稳,眉间抚平,他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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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温一夜做了不少梦,醒的时候迷迷糊糊,等彻底清醒,做的什么梦全都记不得了。
她坐起身,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正要下床,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声音,是步西岸的声音,好像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郁温忙不迭去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多,太阳都快赶上中午了。
她有点愧疚,穿了鞋就往外走,打开门,客厅沙发几个人同时扭头往这边看,郁温愣了下,看向步西岸,那几个人也愣了下,也看向步西岸。
步西岸倒是面不改色,看向郁温说:“先洗漱,一会儿吃饭。”
郁温“哦”一声,然后朝其他几人礼貌点点头,转身走向卫生间。
有人试探问步西岸,“这是你对象啊?”
郁温脚步一顿,随后没听到步西岸否认,她一时之间有点拿不准步西岸的意思。
是……还需要继续演吗?
郁温洗漱到一半,卫生间传来敲门声,她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步西岸,“怎么了?”
步西岸递给她一个包。
是她自己的。
“回你房间拿的。”步西岸解释。
郁温“嗯”一声,没怪罪,反而说声:“谢谢。”
等郁温换好了衣服出来,客厅几个人已经站了起来,他们看着郁温笑,表情实在是……像在看步西岸的家属。
郁温有点尴尬。
好在步西岸这时主动介绍:“韩东,周山,赵铭,我大学同学,这是郁温。”
没跟后缀。
但是也没人打听,像是提前被叮嘱过一样。
几人纷纷开口打招呼,郁温通过音色听出韩东就是刚刚向步西岸打听她身份的人。
“吃饭吧,正好我也饿了,”赵铭伸了个懒腰,十分不拘小节,也自来熟,直接问郁温,“你喜欢吃什么?我说实话他们酒店早餐一般。”
“是,赵少爷嘴多挑啊,”韩东说,“十里八乡顶多挑出来一家合口的。”
赵铭睨他:“别逼我一大早在那么快乐的地方抽你啊。”
韩东:“快乐个锤子,赶紧走赶紧走。”
赵铭这才“哦”一声,扭头跟步西岸说:“走不走啊?一起?”
步西岸说了句:“再说。”
赵铭闻声看了郁温一眼,而后嘴角翘了翘。
郁温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不适,但对方没说什么,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跟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