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色昏暗下去,整个五相山上蒙上一层灰色的薄纱,奎星门大殿上,天机老人坐在高位,两名弟子站在了下方。
弟子下山历练,本来并无坏事,但对于老人家来言,心中不免有一些担忧,尤其是对独孤相。他心怀壮志,野心勃勃,以成大器为毕生之志,但行事鲁莽,日后恐做出出格之事,连累师门。慕容星虽聪颖过人,却又太过于善良,提防他人之心不强,心胸太过于坦荡,也令人有些不放心。
夜渐渐深了,山上的夜晚还是比较的寒冷,此时一缕清风从大门的缝隙吹来,摇曳着四周的烛光,房间内的温度也骤然下降。老人长须在空中化出了几条波浪,嘴里连吐几圈白雾,此时他从怀里拿出了两个红色锦囊,丢给了下方的两个弟子。
两人接过后看了一眼,并不敢随意打开,而是疑惑地抬起头来,拧着眉头注视着老人。
“你们听好了。”老人站起来,脸色很是严肃,“这两个锦囊是为师自打将你们收入门下时就曾卜过的一卦,卦象已经写在里面,这事关天下局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打开,否则天命扭转,乾坤失色,这非我们能够应对的。”
天际老人语气磅礴,如浩瀚星河之中的神吟,一字一句,都深深地刻入了两名弟子的心中。
“弟子谨遵师父之命!”许久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的低下头。
老人微笑点头,然后转身离去,这时李欣瑶忽然将其叫住,“师父,我们都要下山去了,您一个人留在上面一定很孤单,要不您就让我留下来。”
“不可!”老人明白她这么说是出于孝心,但没有他在慕容星身边也不让人放心,于是劝说道:“因为你是女儿身,不能学占卜之术,所以为师从小就让你去七绝门学习武术,如今你大器已成,在江湖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你要留在大师兄的身边,保护好他,知道吗?”
“是!”李欣瑶回道得很沉静,心中却已经乐开了花,余光轻瞥旁边的慕容星,抛出了一抹微笑。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凌晨,慕容星去师父那告别之后,带着李欣瑶一起,从山上下来。
通往五相山的山路崎岖,如一条银蛇将整个高耸入云的山峰团团抱住,这一路下来,也走不不少时辰。
沿汾江主流船行几日,至彭城上岸,再经登州陆路近一天,便可望见商丘城城墙。一路上慕容星基本上都一直在教导李欣瑶一些下棋的技艺,有时候山路上偶尔遇到山贼强盗,李欣瑶耶凭借出色的武技,将他们都一一摆平。转眼已经看见京华烟柳就在眼前,两人这才发觉漫漫长途已在不知不觉中度过,时间竟是如此的悠忽短暂。
“师兄,我们到了。”李欣瑶拨开马车的窗帘,看到高大的城墙就在眼前时,开心大叫道。
马车缓缓停下,里面的人,余光轻轻一瞥,透过帘子的缝隙,望向了不处处出现的城墙,上面每隔十步,便有士兵站岗,头顶铁盔,束一条指天红羽。
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马车已经行至吊桥旁,巍峨的商丘都城就近在眼前。按照宋国的规定,除了战马可上护城河上的吊桥外,马车一律等都需停在外边,待卸架之后方可从侧门进入,因此,尽管雨还在下,慕容星还是在李欣瑶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脚下之路有些泥泞,慕容星步伐踩下去时,难免有些不惯。这时,身后的一名灰色衣裳的仆人从马车里拿出一叫白色貂裘披肩披在他的身上,这才转身架马离开,从另一道门进城。
李欣瑶一手撑开伞,另一只手扶着慕容星,向着城里而去。
商丘城是大宋境内最为繁华的都城,时刻都是人潮拥挤,络绎不绝,即便今日天气不佳,但大街上,仍旧人山人海,慕容星他们一下子涌入人潮中,行走得犹如蜗牛一般,极为缓慢。
正走时,密集的人群中伸来了一只手,轻轻地拍打在慕容星的左边臂膀,他立刻回过头来,刚好伞顶之上一颗细珠划下,滴在肩膀之上。
“慕蓉兄,好久不见。”
慕容星一看,是两个翩翩公子。其中一个手中持剑,长相清秀脱俗,眉间高雅,双目清澈,一声洁白衣裳犹如玉石一般,他正是牧王侯之子,牧礼。牧礼为人谦谦君子,性格纯厚,在贵家公子的行列中,是不可多得的。另外一个,则是拍打慕容星的宋子言,为人有一点粗枝大叶,不拘小节,个子略矮小,同样也是身着华丽,气宇轩昂,手中持着一把羽扇,在此微冷的天气中也时不时扇动几下。
牧礼抓住慕容星肩膀上那只手,直接往下挪开,并冷视一眼宋子言后摇头道:“你呀你呀,总是这么的不知礼节,见面也不知先问好。”
说着,牧礼向慕容星微微曲身做礼。宋子言无奈,只得照做。
慕容星也以同样的礼节回敬了他们:“子言向来如此,咱们既是朋友,就不必太拘束了。”
“还是慕容兄你懂我,”宋子言拉住慕容星,笑容满面地道:“听说这几天柳巷春阳楼里来了几名西域美女,舞姿甚是不错,不如今晚咱们就去看一看吧?”
这时,一路上一直不说话的李欣瑶别过头来瞪了子言一眼,吓得他腿肚子打了一个哆嗦。牧礼在一旁看着不忍笑出了声来,“子言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那种地方慕蓉兄怎么会去,只有你这样的风流之人才会去那风尘之地。”
“怎么就不能去了?”宋兹言立刻反驳,“那儿只是歌舞乐坊,又不是妓院。在那即能品茶赏舞,又可谈心论事,哪一点不比你们经常去的静水先生那差。”
“不可胡说。”牧礼眉头一挑,严肃起来,“静水先生乃当代儒学大家,其学识渊博如浩瀚大海,门下弟子更是遍布诸国,在他那听讲一次胜过你自己埋头苦读十年,又岂是小小的风尘之地可相比的?”
“反正我就不喜欢那里。”一听到学问,子言立刻头疼,他作为当朝皇帝的侄子,襄阳王的亲传骨肉,打小就不爱看书,更讨厌讨论学识,只是武学之上还算有一点建树。
牧礼没再理会他,而是跟上慕容星,道:“慕容兄,这几日,静水先生又要开坛讲学了,到时候我们一块去吧。”
“好。”慕容星点头,“难得静水先生如此广施学问,若咱们能学得之一二,也是受益终生了。”
一路上小打小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天机阁,此时天已经开始放晴,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府门上方的瓦砾,折射着粼粼光芒。门口有两个小童在打扫,见是慕容星之后停下了手头工作,躬身迎候,随即推开大门,众人向着里面而去。
天机阁简单地说起来就是卜卦算命的地方,慕容星是这里的主人,平常常住在府邸西侧的一个小厢房。于是他们一路向着后院而去,途中还遇到了很多个前来求签的人。
慕容星进入院子后,直接往房间里走,宋子言和牧礼坐在小亭子里等候。
慕容星换上了一脸灰色衣裳走出来,虽说衣服略显简朴,却丝毫盖不住他那温文儒雅的气质,身上宛若时刻有一种龙虎之气蒸腾着。他从门里出来,牧礼他们见之,竟都暗自感叹。
三人齐做在亭子中,旁边还烧着一壶热茶,慕容星坐下之后,抬手为大家斟茶。
“好茶”小抿一口,牧礼突然摇头赞叹,“慕容兄的这个茶,入口虽带一点苦涩,入喉时却十分滑润,入体顿时一种温和气息游荡全身,令人身心舒坦,莫非就是来自极寒之地的白羽玉叶。”
听闻,旁边的宋子言端杯再品一口,却是眉头不展,似乎找不到牧礼所有的那种感觉。
“没错,正是白羽玉叶。”慕容星笑道:“这种茶只生长在无相山之上,常年经受苦寒气息,能活下来的也不过几十株,所以很稀少,没想到牧礼竟然能够品得出来,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哪里。”牧礼小品几口,放下时还剩一半之多,“我曾在静水先生所著的《风水注》里看过,所以顺口提来罢了,不过今日能在此得饮此茶,真是三生有幸啊。”
“你若是喜欢,我那还有一些,等一下你可以带一点回去慢慢品尝。”慕容星起身,将那一壶烧开的水端起来,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