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了。
阱山少林寺后山那座新修的坟被雷给炸开了。
本该躺在里面的姜狸狸,此刻正浑身湿透地站在少林寺屋子里,像个女鬼。
屋子里围了一圈和尚,开门迎她进来的小和尚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怯生生地给她递了块干净毛巾:“施主,毛巾擦擦,小心感冒。”
一声咳嗽似在表达对他话太多的不满,他低头站回原位。
姜狸狸拿毛巾囫囵了几下,糊脸上的头发被理到脑后,一张白皙而红润的脸露在众人面前。
五官标致,是个美人。
原本搭在面前的长发也被撩到了身后,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里面的粉色蕾丝若隐若现。
除了坐在她正对面几米开外的方丈,其余和尚都不好意思地埋下了脑袋。
方丈则是面色涮白,手里的佛珠越捻越快。
昨天是他将她埋了,埋的时候隐约感受到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但给他钱的雇主说这是个“病死了的人”,他便不管不顾盖好棺材埋上了土。
可就算埋的时候还有气儿,在那逼仄的棺材里盖了一天一夜,也不该……是面前这样。
越想他越觉得毛骨悚然。
恰好,昨天同他一起埋棺材的徒弟瞧见屋内亮光,敲门走了进来。
瞧见姜狸狸,吓到结巴。
“你,你不是死了吗?”
话毕转向方丈,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害怕与惊诧全写在了脸上。
姜狸狸脑袋轻轻一偏,好看的眼睛眨了眨,笑里带问:“是么?”
她也没想到炸个仇人的坟能被雷劈死。
还穿越到了棺材里。
幸好她从小习武力气够大,几下就推开了劈松的棺材盖儿。朝着有光的地方走,走着走着,便记起了这副身体原主的记忆:
姜狸狸,北城权贵姜家不受待见的私生女,姜老爷子年近六十跟年轻舞女生的孩子。姜老爷子去世后,舞女跑了,丢下年幼的她在姜家看人眼色。从小体弱多病,没少被人欺负。半年前患了重病,姜家不给钱治,打工路上一口气没喘过来,晕厥了。彻底失去意识前,听见姜萱薇尖着嗓子跟姜永铭说:“狐狸精的女儿小狐狸精,埋去少林寺看和尚吧!”
粗鄙得不像个高材生说的话。
明明还有一口气,姜家人不知道是真感觉不到还是装的,丢给方丈一笔钱将她留在少林寺,埋进了土里。
兴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想把姜狸狸的魂儿拽回来,没想到,给拽错了。
拽回了个同名不同命的她。
**
方丈抬手示意徒弟冷静下来,朝姜狸狸的方向开口:“看来是场误会,施主今晚先休息吧,具体情况明天再聊。”
姜狸狸耸了耸肩,随接待他的小和尚去向休息的房间。
经过那位快与门框融为一体的和尚,她伸手戳了戳他胳膊上的肌肉。
“挺有劲儿。”
不知道往她棺材上铲了多少土。
和尚像被鬼碰了般惊恐,抱手冲出了房间。
雨声淅沥,荒郊野岭若没有这一方少林寺,夜里还挺瘆得慌。
小和尚似乎心事重重,连绊了好几个台阶。第三次绊到的时候,姜狸狸一把抓住他。
他慌乱地双手合十,嘴里叽里呱啦念着经文。
“给我超度呢?”
姜狸狸毫不手软地朝他光溜溜的脑袋上一拍。
小和尚头摇得像拨浪鼓:“坤师兄说昨晚将您埋了,我想一定是他们疏忽大意没有察觉到施主还有气息,在向菩萨祈祷不要怪罪于他们。“
年纪不大,考虑得不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佛祖下凡?”姜狸狸凑近他,明眸在夜里亮晶晶的。
看起来还真有点仙儿。
小和尚埋下脑袋。
姜狸狸身上有股好闻的清香,混着雨露的味道飘进他鼻腔,让他想起了童书上描绘的公主模样。
少顷,清香飘远,姜狸狸径自走向了远处。
小和尚紧跟上她步伐,送进房间又是拿枕头被子,又是端洗脸水,俨然将她看作了不可亵渎的佛祖。
姜狸狸睡得不踏实,做了很多梦。夜里隐约听见些动静,没听真切又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少林寺里奔走相传着方丈和坤师兄离开的消息,有人说晚上起夜的时候碰见方丈扛着个布袋步履匆匆。
问:方丈去哪儿?
方丈答:回家了。
又问:那少林寺怎么办?
方丈愣了愣,笑答:看见昨晚那位施主了吗?那是佛祖下凡,跟着她好好学,方丈老了不管用啦。晚安!
说完,一溜烟儿跑出了寺门。
至于坤师兄……只留了个“后会无期”的字条便不见了。
院子里高矮胖瘦二十来个和尚,凑在一起闹得像锅粥。
姜狸狸推开门伸了个懒腰,哈欠打到一半,被蹭蹭望向她的眼睛看回了肚子里。
“干嘛?要做法?”
小和尚朝她迈近一步:“我们方丈走了,说以后您就是这里的掌门人。”
姜狸狸:“?”
“掌门人好!“
喊声参差不齐,连幼儿园向日葵班的小朋友们都不如。
姜狸狸同和尚们沉默着对视。
一方满脸真诚,一方无语凝噎。
许久,一声饥饿的叫声打破沉寂。
姜狸狸战略性逃避:“那个……吃个早饭再说吧。”
小和尚面露难色:“最后一袋米昨晚已经用完了,本来坤师兄今天要下山化缘,但……”
姜狸狸:“?????”
**
姜狸狸坐在昨晚方丈坐的位置,单手托腮靠在椅子扶手上,盯着面前个个睁着无辜大眼睛的和尚们眉头紧锁。
这少林寺看着挺大,但处处都透着年久失修的破败。
这里的和尚要么是家里太穷供不起学扔来这里,要么是乞丐化缘路过剃个头发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