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红·我们俩(2 / 2)月虹时代首页

如果今天来接的人是其他人,他倒游刃有余,但这人如果是顾宛,他就没数了。

对面其中一个男人干笑了两声说:“其实也没多大事儿。”

季成逐渐有点压不住火气,反问道:“那你们不让她走?”

他音量大了,周围原本沉浸在迷离幻色中的看客纷纷侧目而视,有的侍应生已经悄悄去叫了保安。

敌众我寡,怕激怒对方,季成心中有了底,把语速放得不紧不慢:“这场子里都是出来玩儿的,不要和单独一个人玩的就这么计较。”

“没计较,没计较,”另一个男人比季成矮半个头,哼笑一声,“就觉得这小姑娘不懂规矩。”

“什么规矩?”季成连连反问,“谁立的规矩?”

“要我道歉?可以。”

顾宛怂得快,但有人撑腰就硬气,她见季成占了上风,赶紧从季成身后探个脑袋出来,“但是我道过歉了!”

说完又马上把脑袋缩回去。

这句话像什么开关似的。

季成一听,朝后伸出胳膊,顾宛极为默契地揽上去。

季成再侧身,不敢过多停留,就这么顶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与拥挤嘈杂,一路护着顾宛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夜店。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被护着“逃离夜店”的短短十多秒内,顾宛感觉像时间恍然回到十好几年前——

那会儿也是她这么跟着季成在操场的田径道上跑。

两个人跑得上气不气接下气,季成还站在一百米终点线处喊她的名字,一边喊一边学猪叫,对她扭屁股,气得顾宛又往前追了二十多米。

到了门口,两个人走到夜店旁边的空地上。

季成回头朝身后看,没见着人追上来,长长地松一口气。

“你看看你穿的什么玩意儿,是不是又要跟我说穿衣自由?”他盯住顾宛的吊带包臀皮裙,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脸嫌弃地扔过去,“自己披上。”

“我以为他们会打我……”顾宛冷得发抖,“你刚刚就和高中帮我打架的时候一样帅!”

“你还挺得意?要给江让知道了,他不得抽死你。”季成无奈。

顾宛想了想江让那种冷嘲热讽的眼神,惊讶道:“他不知道吧?”

“应该吧,”季成说,“我让我妹别告诉他。但是我提醒你啊,他好像已经回来了,刚落地没多久。你呢?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啊?”顾宛一声惊呼,想起被那张臭脸支配的恐惧,“江让真回来了?”

不过她是没工夫想别的了,她将自己的玫红色鳄鱼皮挎包挂在季成胳膊上,欣赏了一会儿,又蹲下来揉脚踝。

她今天出来玩儿,高跟鞋穿得太高了,没几下就踩得脚上起泡,多动动都疼。

顾宛把高跟鞋脱下来,单脚支撑着踩在鞋跟上,难过地看着夜店对门早已暂停营业的药房。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经过高强度的精神紧绷,季成也累了,他撑着膝盖,把领带甩到肩膀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顾宛。

顾宛想把高跟鞋鞋底往他脸上招呼,“我不小心撞到他们其中一个了,当时道了歉,他们说没听清,让大点声,我有点不开心,没说。他们就不让我走。”

季成点头,“还好你忍住了脾气没动手,不然一个人太危险了。不过,你没男伴?单刀赴会?”

“有,”顾宛咬住嘴唇,觉得丢脸,但还是说了实话,“他看我惹了事,先跑了。不过不是男朋友,就约我出来玩的。”

季成忍了忍,再次点头:“……哦。”

“……”顾宛以为季成会数落自己,“就这?”

“就这啊。”季成说。

“季成。”顾宛突然喊他。

“嗯?”季成正专心致志地拿着她的高跟鞋研究,用手捏着会磨脚的皮质边缘。

他心想要是自己把这上万的高跟鞋用石头砸软了,顾宛会不会当场了结了他。

顾宛好奇地问:“你当时怎么不问我有没有道歉?”

季成沉默一瞬,拿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那我不投敌了吗?你傻呀。”

“你才傻。”

顾宛大眼弯弯,一头海藻似的长卷发在黑夜路灯下璀璨发亮。她的卷发不听话,被夜风吹着扫拂眉眼,便用做了满钻美甲的指尖去捋,轻盈地捋到耳后,又露出两枚耀眼无比的钻石耳骨钉。

这是个从头到脚都闪闪发亮的女人。

季成看着她,想起来这小妮子曾经花季叛逆期太上头,还没满十六岁的时候就去打了耳骨洞,打完就哭了,痛得不行,说再也不打了。

后来十七岁的顾宛又去打了第二个耳骨洞,打完之后非常嚣张,说绝对不会发炎,结果第二天疼得撒泼打滚差点进医院。

“行了,我一听你夸我就瘆得慌。还算你有良心。我背你上车?我看你这脚再多走几步,明天只能雇个欧美男模抱你回家。你看我这国产男模都不收你费用。”季成无奈地蹲下,做了个“快上来”的手势。

“来了!”

顾宛等的就是这句话,张开双手,向前一跃,趴上季成的后背,小声抗议,“你好自恋,还拿自己和欧美男模比,你比……”

季成手臂往下一托,佯装要让她滑下去,“比什么?”

“你,你比他们好多了!”

顾宛拼命勒住他脖颈,待稳定后,才张开细瘦的双臂摇摇晃晃地比划,“季成你是不是长胖了?我怎么觉得你背宽了一点儿?去年春节我们聚会的时候我喝醉了,你也背我,那会儿你肩膀还没这么宽呢……”

因为耳旁有酒气,季成认定顾宛一定喝了不少,气得不行,咬咬牙,又说不出什么狠话,“回去再让他们收拾你。”

四下安静得出奇。

城市里的娱乐场所就是这样,往往热闹都聚集在一处,旁边空荡荡的街道总是显得落寞冷清。

顾宛用手臂环着季成的脖颈,鼻尖闻到一股外面世界的味道。

她不熟悉。

熟悉的只有她怀抱着的。

她回忆中十年前的马路是被阳光照耀的,是夏天里单车后座的格子裙摆,自己一只手揽着一个人的腰腹,一只手拿着半片甜腻滴水的西瓜——

现在再回头看。

只剩她迷迷糊糊地趴在一个人背上看头顶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