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姜辞发现被褥里有些空,怔了一会儿,伸手摸床榻,没人,江逾明一夜没回来?
云霜听到动静,从外头进来,边理床幔边说:“夫人今日起晚了些,昨日睡得还好?”
姜辞下意识答:“还成。”
“看来泡脚还是有用的,夫人向来浅眠易醒,今日看着气色却不错。”
哪有泡一次就有效的,分明是昨日江逾明没回来,她才睡得好……不过事不好往外说,敷衍地“嗯”了一声。
云霜就笑:“那夫人快起吧,世子在等夫人用早膳了。”
“……?”姜辞缓缓抬眼,“世子回来了?”
这么一说,她手边江逾明的位置上,好似还残有几分余温,姜辞默默把手收回来,嫌弃地在褥子上蹭了蹭。
“世子半夜回来的。”云霜小声说,“还吃酒了。”今日取换洗衣裳,世子那身霜月袍一股酒气。
听了这话,姜辞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眼前一亮,忙下榻梳洗,让云霜把那件沾了酒气的衣裳拿来。
云霜不明所以。
东屋里,日头正好,阳光从竹篾下落进来,浅浅洒在江逾明手背,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侧头握笔时,青筋微凸,看着很有力量。
他正等姜辞用早膳,谁知还没等到下人通传,便听到外头有人气势汹汹地进来了。
姜辞将漆盘放在书案上,模样严肃,端着架子时,有半分顾老将军气吞山河的架势,只不过这气势在触到江逾明那过分安静的目光时,不自觉软了半分,赶鸭子上架似的开口:“夫君昨日吃酒去了?”
江逾明目光扫过她面上,又看后头支支吾吾的小丫鬟,有些不明所以,昨日不是让长笺回来通报了吗?
但目下她问,江逾明又解释了一遍:“昨日在竹里馆给故友践行,小酌而已,既是朋友又是别离,他们劝酒,不好不喝。”
他说得好有道理。
可姜辞才不管什么原因,无理取闹:“纵是如此,也不该半夜才回,我与夫君方成婚,夫君便夜宿吃酒,让旁人如何想我?而且这衣裳上全是酒气,一闻就知喝了不少。”姜辞听云霜说起吃酒的事,第一个人想起的便是大哥。
姜溯爱诗,乐饮酒。
姜辞尚在家中时,大哥没少酩酊夜回,还是她偷偷给大哥开的门。
一次姜溯宿醉,快鸡鸣了才回来,姜辞担忧了一晚,见他满身酒气,忍不住抱怨:“喝酒伤身还误事,大哥还是少喝些吧,下次若是再这般,我可不管你。”
明明是好言相劝,姜溯却不乐意,嚷着:“大男人喝点酒怎么了?外头都是兄弟,能误什么事,人家既请了我,便是看重我,不喝一杯,枉做朋友,男人的事,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少管大哥吃酒。”
姜辞平白被说了一顿,回了句:“你以后再偷吃酒,我便不给你开门了,让爹给你开门吧。”
话音一落,姜溯赏了姜辞一个爆栗:“敢告诉爹你就死定了,下回听戏不带你。”
姜辞气哼哼的,不想和酒鬼计较。
谁料,酒鬼醒酒后竟没忘,逮着她好一顿说教:“女子是不能管男人外头事的,尤其是吃酒,你这般小气,就不怕以后没男人要?以后嫁人了可不能这样,会被丈夫嫌弃的,知道吗?”
“你这般吃酒,也不怕以后没姑娘要。”姜辞顶着一头被姜溯揉乱的头发顶嘴。
姜溯却说得肯定:“我要找娘子,定是要找个不管我吃酒的。”
这事姜辞记得很深,就是一直没来得及问大嫂是不是真不管大哥吃酒的事,不过大哥虽痞气了些,话糙理不糙,说什么吃酒,其实男子不喜只是被女子管着罢了。
前头姜辞用子嗣的事暗示江逾明和离,他态度不明,她也不好直接问,只能这般另辟蹊径——江逾明是世子,又在朝中有官职,自是在乎脸面,如今,她这么当着下人的面数落他,他一定不高兴——
“夫君怕不是因为我不能……”
“知道了。”江逾明温声打断。
“……?”
知、道、了?
什么就知道了?
“昨夜只喝了一杯,酒气是旁人沾到我身上的,以后不喝了。”
姜辞:我想说的是这个吗?!
姜辞到口边的话还没说完,一下卡了壳,憋了半晌,只得恹恹:“夫君知道便好……”
“用早膳吧。”江逾明放下笔,先姜辞一步出去,语气里好似还藏了一丝愉悦?
姜辞憋闷极了,想说的话没能说完,气得早膳只喝了两口汤。
江逾明看她心情不好,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是又想找借口和离,他轻咳两声,压了压嘴角的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小心思这么多。
“再吃点粥?”
姜辞看都没看,恶声:“太稠太硬不想吃。”
江逾明看她面前那像是没碰过的汤,觉得不行,试探道:“前日你说因为小时落水,伤了身子,难有身孕……”
说起这个,姜辞可就精神了:“是的。”
江逾明的手指在瓷碗前敲了敲:“吃了粥,带你见个人。”
“什么人?”姜辞才不上当。
“大夫。”江逾明睨了她一眼,“你不是身子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