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玉抬头,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笑眼。
裴寻今则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画圆也是我的绝活。”
说完,粲然一笑。
原来真是擦药。
解玉倒也不计较她划坏了衣裳,虚弱地往后一躺。
擦便擦吧,他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裴寻今沾了药,仔细涂在伤口处。
那温热甫一近身,解玉便蜷缩了下身子。
他没叫旁人碰过,格外敏感,一阵痒便钻过痛意,清晰地传至全身。
药膏分明是清凉的,但那力道不轻不重地按在身上,却在清凉上烧了把火。
他微微躬了身,呼吸有些粗重。
“你!”解玉再按捺不住,一把攥住裴寻今的腕子,脸上划过一丝羞赧,“你……”
他的脸腾一下变红了,甚而连耳根都滚烫无比。
“别涂了。”他紧拧着眉,却不敢再往她那儿看一眼。
见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裴寻今单膝跪在床边,凑近了说:“药膏还没涂完呢——咦?你的脸如何更红了?”
她狐疑地抬起手,贴了贴他的额:“还是发热么?”
“你别!”额上传来清凉的触感,解玉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慌神中,他再度与裴寻今的视线撞上。
她的瞳仁并非漆黑,而是如撒进了点点光似的,透着更为清澈的棕亮。
那眼睛……
解玉那空白的脑中忽地闯进了去年的一场冬雪。
他亲眼看见一只雀妖为了渡劫,在惊雷阵阵的空中四处窜逃。
最后,渡劫失败的雀妖落于刚融了雪的泥地上,黑红白混成一片,身体却还在不自觉地起伏。
当时他只觉得恶心。
甚而当晶莹剔透的妖丹破碎,折射出斑驳的光点时,他也不过在鄙薄那雀妖的不自量力和卑微。
可如今,他却忽地从那将死的颤动,从那破碎的妖丹里记起了些许震撼的蓬勃。
解玉的心倏地一慌,陡然回神。
鸟雀不见了,冬雪也消失了,面前还是那双眼眸。
而那眸底,拥有着更要纯粹的活力,且仿佛挂了层糖浆,甜津津地望着他。
解玉浑身一震。
他拍开了裴寻今的手,
一下子就滑到了被子里面,全身上下汗涔涔的。
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皮肤似乎在突突跳动,滚烫到吓人。
往常斩杀死灵时,他的血液也没有像这样沸腾过,卷着灭不掉的火焰,吞没了他。
裴寻今一脸疑惑地盯着床上那座小山包:“解玉?”
“我不疼了。”解玉蒙在被子里,声音闷沉沉的,紧张到语无伦次,“不疼了。你别管我,你走吧,药放在那里,我会自己擦,我要歇息了。”
听他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裴寻今便将切下的那叠圆布整整齐齐摆在了桌上,道:“那好,你往内宗弟子院搬东西时,如若要人帮忙,便直接找我。”
等走到门口,解玉才迟迟出了声。
他仍旧背对着人,别扭地低声道:“令牌的事,谢谢。不过,可能是白费你的好意。”
裴寻今一怔,转过身问:“怎么说?”
“我今晚要去找秘籍。”解玉顿了顿,“我不想在这待下去了。等找到秘籍,我便离开!”
这仙门正派,他是一天也不愿留,一个时辰也不能多待了!
净让人变得奇怪!
裴寻今:???
他也和蔺魔头一样,守不住正派的规矩、吃不惯正道的饭了?
但她心里却多了层忧虑。
如果真让他离开了青斗宗,那她还怎么刷好感?